『生死之别,无非天各一方,你在这抨黄土下,我在那片土地上,再无相见之日。』
从蓬莱回到琴川已是一种别样的心情,推开方府的大门,一如昔日,只是少了那群活生生的人。走遍了府中的每一个角落,卧房,花园,厨房,明明生活了十多年,而今竟觉得陌生。
带着些许颓废的目光,站在花园中打量着四周,微眯双眼仿佛看到了什么,放轻了步子藏匿于那坛花盆后,投过疏密的枝叶看着前方的景象,一袭橙色立于暗处,待瞧了个清楚时却愣了神,处在阴影的那人竟是二姐。
她掌心攥着一方手帕,微抬头瞧了瞧,好像是自己十三岁那年丢掉的那方,因为上面的几朵兰花被同窗嘲笑女气,气冲冲的把手帕摔在她面前发誓再也不用了。也是后来在丫鬟那儿听到,兰花是她亲手绣上去的。懊悔的跑去给二姐道歉,想要讨回来时却听闻那人说扔掉了,真没想到她竟偷偷藏着,眼眶微微湿润,忽的听到前方那人的低泣
“方兰生你这个混蛋!只想着修仙问道游走四方,你有想过方家和我么?!就知道学你那个混账的爹,临老了还出家,将我们置于何地啊?呜——你走了就永远别回来!”
从花盆后起身走向暗处,看着她因低泣而颤抖的肩膀想要过去安慰一下。抬手欲触碰,想告诉她我回来了,我来承担方家的家业。却见那抹橙色在眼前烟消云散,只一瞬,便像是从未出现过。
“二...姐...”
我仿佛忘了,她现在是焦冥,被欧阳少恭喂了仙芝漱魂丹如同行尸走肉的焦冥啊!攥紧拳头砸向身后花盆,细碎的瓦片刺入肌肤也不觉着痛,鲜血自手指缝隙流出,巨大的声响惊扰了来人的步子,这府中竟还有活人?略疑惑抬头向西望去,那娇弱的身影落入视线,似是老友重逢,缓了缓语气开口
“月言...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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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色绸缎代替了白色丧布挂满了方府,穿着二姐为我缝制的喜服站在厅堂中,微偏过头去看向右侧的方桌,竟见到当时二姐一针一线缝制喜服的场景,只一瞬,便又消失于眼前,恍若隔世。
今日是我与月言的婚礼,为了二姐,也是为了我自己。想起晋磊贺文君闭眸不语,伸手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高堂之上坐的是陵越大哥,恍惚中竟又见二姐立于其身旁冲自己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拜堂,心中默许,二姐放心吧。
未在宴席上多做逗留,喝了几杯酒后将招待的任务扔给了管家。提着一壶花雕推开二姐卧房的门,这里每日都有仆人打扫,如同她生前一般干净利落。在桌前坐了下来,对面是焦冥化成的二姐,正在那里紧皱眉头核对方府的账目,这样也好,我还能继续看看你。
“二姐,以前我总是想着到外面闯一闯看一看。这大千世界繁华似锦,琳琅满目,却不知自己所寻为何。少恭屠苏他们去哪,我就跟着去哪,没有自己的目标。我总是嫌弃你的唠叨,讨厌你把我关在书房里的样子,倒是一直未曾体会过你的苦心。有些明白了,人活着不能只顾自己开心,还有很多东西比这更重要,像是责任,像是担当......现在后悔,是不是有些晚了?”
顿了顿语气,抬眸看向人,她已将账本放于一旁,双眼放空,正对着自己。倏的掉下来泪来。
“二姐,我悔啊,我为何不听你的话,如果,如果我老老实实的待在你身边,欧阳少恭是不是就找不到机会对你下手?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
颓废的趴在桌上,泣不成声。当初自己满口子曰者乎,我佛慈悲,如今却连最亲的人都保护不得,我方兰生真是个废物!忽的想起什么抹了眼角的泪,将那花雕倒在桌上两盏杯中,一盏攥于手心,另一盏恭恭敬敬放到二姐面前
“二姐,这杯是弟弟祭于你的,你放心,我定将方家家业发扬光大,决不辜负你的在天之灵!”
仰头将那杯中酒饮尽,再深深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隔年,方府喜事临门,夫人诞下一女,方家老爷取名为方沁儿,琴川有些老辈人猜想,这名字应是悼念其二姐方如沁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