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如懿去世,醒来发现穿越到二十年前,陆续发现身边的惢心,凌云彻,皇上,都是再生人,故事重新来过。」
如果有一个机会重头再来,故事,将会是怎样的呢?
如懿想,那她,便再也不要过这样的人生。 —— 题记
Chapter1
……
那日如懿在翊坤宫里和容佩喝着茶逝去,临闭眼的那一刻,如懿想,都说人死如灯灭,那她,会去哪里呢?眼睛一闭,便没有了意识。
却不想再睁开眼,是在冷宫的床榻上,旁边,是一脸焦急的惢心。
如懿大脑懵然,幼时常常听说哪个村落里面有怪事,其中有一条就是再生人,难不成,自己再生了?再一问惢心,惢心说:“娘娘那日染了风寒,一睡不起,已经接连睡了五日了,奴婢想找凌云彻帮娘娘请江太医来,却不知那凌云彻跑哪里风流快活去了,一连几天见不着人,昨个终于回来了,帮娘娘请了太医医治,娘娘这才终于好点儿了。”却见惢心欲言又止:“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凌云彻……抱着娘娘不撒手……”
凌云彻抱着她不撒手?如懿暗忖,这可不像是那个在冷宫里的凌云彻会做的事呀,难不成,他也再生了?还有惢心,究竟是不是现世生人?
当即便让惢心找了凌云彻来,二人三言两语交会间,如懿便品出了门道,还真是。二人当下便抱头痛哭起来。一旁的惢心观察良久,镇静开口说了句:“娘娘,你们二人,终于可以相守了。”如懿当下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欣喜之余,只剩感动,几人当夜秉烛夜明,彻夜长谈,这才知道,原来三人都是在阳寿尽后才重生的。至于为什么会穿越到同一个时间点,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两个月,有一天冷宫的掌事太监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说皇上要见她,还要如懿盛装华服去觐见,身后跟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恭恭敬敬地端着几个红木托盘,托盘上放着精致昂贵的宫装、珠宝、头饰、和几个妆奁匣子,如懿只扫一眼,便知道那是皇贵妃的服制。别说现在她身为废妃,就算她还是娴妃,孝贤皇后未曾废后,她一届宫嫔,穿着皇贵妃的服制出去,也是不合理法的。却见那李玉跟在身后,喜上眉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皇上下旨恕您出冷宫,还直接晋封您为皇贵妃呢!”如懿不觉得可喜,直接问李玉:“李玉,怎么回事?”李玉也不拐弯抹角:“娘娘,皇上大病初愈,要见您。
Chapter2
已经回来三个月了,恰好,是出冷宫一个月的日子。
如懿终究还是没有接受那皇贵妃的华服。那日出冷宫后皇帝问她为何,她说,自己不想逆势而为,况且皇帝应该最明白个中缘由,皇帝便沉默良久,方道,朕只是想补偿你。她说,皇上若想补偿她,便许她一个自由身吧,皇帝便生气了,转身拂袖而去。
一个月,是皇帝给她最后的期限。而她的答案如何,其实很明显。如懿想,皇上,最终也不想要强求了吗?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如懿走在朱墙碧瓦的皇宫里,蓦地想到当日太后拜别先帝的场景。
据说,那一身妃色华服的女子,便是吟诵了这首诗,来告别那要送她去和亲的夫君帝王。
太后……如懿想,那姿仪威严、雍容高贵的女子,也有这般凄凉哀怨,依依不舍的时刻吗?
“娘娘,当心脚下,仔细摔着。”惢心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如懿跨过高高的门槛。如懿抬眼扫了一眼,螽斯门……到螽斯门了啊。心下当即便有了主意:“惢心,你随我去看看阿箬。”
“娘娘……”
“惢心,重来一世,我们该放下的,就得放下,不是吗?”
“娘娘就是心肠仁善,阿箬当初背叛您,您还这般待她。”
如懿只笑不语,拍了拍惢心的手背。
惢心却依旧忧心:“娘娘,皇上约您在养心殿,若误了皇上的时辰……”
“无妨,皇上找我是为了听我最后的决定,而我的决定,不会因为见他而改变,所以我想,他不一定想要早点听到。”
惢心听如懿这么说,便也安下心来,一道陪如懿进了慎刑司。
“奴才请娴妃娘娘安。”慎刑司执掌的太监向娴妃行礼。娴妃手一挥做应答:
“起来吧。”
“谢娴妃娘娘。”
那太监站起身来,略带探究地问道:
“不知娘娘此次前来为的可是慎嫔的事情?”
“正是。不知慎嫔现在何处?”
“娘娘请随我来。”
那太监恭敬带路,如懿微微颔首:
“有劳公公。”
慎刑司往里走去,有女子尖利的哀嚎与怒骂此起彼伏,掌事公公略带紧张地瞟了一眼,却见如懿和惢心都是神情不变,镇定自若,不由心下暗忖,果然是能从冷宫出来的娘娘,这般气度不凡,连宫女也不似寻常人物。
“娘娘,这……便是那慎嫔所在之地了。”
掌事公公的手在门上略做停顿:“只是那慎嫔泼辣无比,形似疯魔,恐伤着娘娘。”
慎嫔的叫声无比凄厉,夹杂着几句不堪入耳的狂笑和叫骂,依稀是如懿记忆中的模样。
“无妨,本宫有几句话要同慎嫔讲。”
掌事公公何等精明:“欸,奴才们就在外间候着,娘娘有什么事情叫奴才们便是。”说完手一挥,里面行刑的宫人就都恭敬退了出去。
阿箬头发散乱,嘴角夹杂着血丝,脸上脏污不堪,双目直直地瞪向如懿,眼底迸射出铺天盖地的恨意。如懿感慨,还是这般执迷不悟。
“阿箬。”
只轻描淡写的一声,便显示出这个女人养尊处优多年的贵气,仿佛她还是那个从未进过冷宫的娴妃,而她依旧是任她呼来喝去的贱婢。
可她,凭什么?脸上忽然就聚敛了讽刺的笑意: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娴妃娘娘,娴妃娘娘,您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如懿置之一笑,淡然自若:
“阿箬,你听好了,我来,只是为了给你带一句话:我不是你生死的掌管者,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生,还是死,全在你。”
转身离去,留下慎嫔一地怔忪。
Chapter3
慎刑司古老的门窗外的天空格外纯净,深蓝的天幕上仿佛被人泼了一盆晶莹的水,零零散散的阳光穿透重重天幕盛装而来,落在如懿鎏金色斗篷的缎面上,折射出的丝丝金光仿佛要穿透紫禁城朱红色的城墙。精致的丝绸缎面花盆底踩在光滑冰凉的青石板路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娘娘,您对阿箬,真是仁至义尽。”
惢心心有忧戚,不觉哀叹,
“可阿箬,到底是个迷糊性子,不懂娘娘临别对她的点拨。”
如懿微笑,心怀释然:
“到底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终归是不忍心看她走上绝路,况且历经这一遭,我早已看透,宫中浮沉,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是她一个小小宫女能左右的了的,说到底,她也是被人当枪靶子使的,只恨她自己看不清,还平白对我有了许多怨气和妒意。可我不能跟她一般见识,放过她,也是为自己积福报,只是她听不听得懂,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娘娘慈心仁厚。”
“惢心啊,我终于,要真正地自由了。”
如懿握紧了两人交握的手,眼里流露出迷茫。
“他会成全我的,对吧?”
她是个为爱而活的女子,可他,也是个寻爱终生的男子啊。
她曾爱了他一生,却终不可得,如今终于不再爱;他曾迷惘了半生,终于确认自己的心意,却又悔恨了终生。如今再得一世,他真的舍得不和她一世相守吗?惢心不知道,却不忍打断如懿的念想。
“娘娘,您放心,您上辈子,把所有的苦都受尽了,这辈子重来一世,是来享清福来了,您一定会达成所愿的!”
如懿的眼睛里流露出星星点点光彩:“惢心啊,你以后,和江宇彬要常来看我。”
“娘娘,会的!”惢心重重的点头。
“要带着江南的条头糕。”
“娘娘,奴婢去了给您做。”
“要带着豌豆黄,马蹄糕,梅花糕,云片糕。”
“欸,都带着,奴婢都带着。”
“要带着你们的孩子。”
“欸,奴婢的孩子们都要学娘娘一样善良慈悲。”
“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娘娘了,也不要自称奴婢,就叫我青樱,我再也不要做如懿了。”
“欸,青樱,保重。”
Chapter4
“皇上,您知道,我如今肯来,是走向诀别。”
如懿语气平缓,目光平视皇帝。
“而这诀别该不该给,您也知道。”
皇帝心中大恸,捏住她的肩膀痛苦地问:
“如懿,你便是这般恨朕吗?连一丝补偿的机会都不给朕留?”
如懿眉目平和温婉,依稀是旧时潜邸里与世无争的少女青樱的模样,仿若一切未曾发生。
她推开他的手,退开一步,行跪拜之礼,仿佛一个妻子在向丈夫作最后的告别。
礼毕,她跪在地上,静静开口,声音很沉静:
“皇上,您有江山似锦,美人如画,您的嫔妃,环肥燕瘦,个个出挑,连您最痛悔和遗憾的富察皇后也依旧明珠照耀,一如当初。将来,您还会拥有儿孙满堂,福泽后世。您拥有这世间男儿所向往的一切,福禄绵长。”
皇帝满目哀戚与嘲弄,轻笑道:
“是,朕拥有这世间男子所向往的一切,坐在了所有人最想坐的皇位上,可即便朕坐拥江山,尊贵无比,在你心里,却依旧比不过那个低贱的侍卫!”
如懿面色不变,依旧平静:
“臣妾自知美貌不是宫中最佳,做皇后时又不如富察皇后事事顺皇上心意,臣妾所仰仗的,不过是皇上和臣妾旧时的那点情分而已。”
“可是,皇上,即便您如今心里觉得亏欠臣妾,日后日日遭受臣妾冷遇,时日一久,再深的愧疚也会归于厌烦。”
“臣妾不想,也不愿再面对那样的场景了。冷宫十数年,臣妾的心意终是被打磨得失了热气儿,如那冷宫冰凉的砖墙一般,只剩来日的死寂了。”
如懿微微笑开,笑意中带着凉气:
“臣妾,也不过是这深宫卑贱的怨妇一枚,又何尝不是低贱之躯呢?”
深宫怨、深宫怨!
皇帝蓦地想起梦里常常听到的一曲戏文,凄婉哀绝的声音不绝于耳,有女子身着青衣的背影隐隐绰绰,在这一刻忽然回头,竟是如懿的模样!
皇帝大惊,身形踉跄了几下,独自喃喃,似是不可置信一般: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既断肠!却原来、却原来……”
如懿睫毛微敛:
“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声音冷凝,字字珠玑,敲碎了皇帝心中最后一点屏障。
皇帝兀自垂首,低低笑开,笑声之中不乏凄凉哀楚:
“也罢、也罢,从一开始,便是错的。如懿,朕便放你出宫,让你去过平凡人的日子罢。只是后世,朕便再也不要遇到你了罢。”
Chapter5
乾隆十一年,娴妃忽然患病,遍寻名医而无果,不过两月余,竟至病重不治,遂薨逝。帝甚为悲痛,下旨以皇贵妃之礼下葬,甚为哀荣。
此后数十年,帝后同心,恩爱绵长。
乾隆皇帝六下江南,搜罗各地美貌女子,带回宫中,日夜宠幸。天下之人,无不称赞皇上风流倜傥,子孙满堂,妻妾和睦,是天下祥瑞之兆。
天下在皇帝的治理下日渐昌盛,四海之内无不敬服。
乾隆二十七年,皇帝在宫中开设家宴,宴请诸位王爷及其家眷。
席间,有人献上一壶梅花渍梨酿的酒,口齿之中既有梅花清香又渍以梨子的甘甜,得圣上称赞不已,竟不顾尊贵之身,一再讨要,并将酿酒之人封作宫廷制酒师,专制这种梅花酒。
进献之人大喜,连连谢恩。
至此,六宫之人,已是心思各异。
有亲王与皇上把酒言欢,一再称赞皇上圣明,坐拥锦绣江山,治得太平盛世。
皇帝却目光怔忪,执着那梅花酒壶,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喃喃道:
“朕坐拥锦绣江山,为何却连心爱的女人也留不住?为何,她宁愿跟着一个低贱的侍卫,过穷苦的日子,也不愿跟在朕的身边,享受这荣华富贵?”
话说到最后,皇帝已是满目轻嘲,仿有醉态。
近处之人已是吓得全身冰凉,再不敢言。好在厅堂之上有命妇相谈甚欢,听见之人也并未多言,这件事才如轻沙般掩了去。
此事之后,宫中突然有人进献了一位女子,皇帝宠爱非常,未有子嗣已晋封淳妃。后来她产下的女儿得皇帝异常钟爱,日日带在身边,娇纵无比,连犯了错也舍不得责骂,更是连皇家礼节都叫她免去。
宫中之人无不唏嘘,昔年杀伐决断、英勇果敢的皇帝也有这般娇宠小儿、不置礼法的时候。众人不免感叹不再年轻的皇帝终于到了心思柔软的年纪。
是的,皇帝老了。虽然日日含饴弄孙,欢乐非常,却不再召幸任何嫔妃。只有李玉知道,皇帝对外说朝政繁忙,日日宿在养心殿,实际上,每每夜深之时,皇帝便由李玉陪着,穿过养心殿,去到长亭后面的梅坞。一呆,便是半宿。待到掌灯时分,又躲过所有人的眼睛,悄悄地回到养心殿。
李玉心觉不忍,有一次禁不住偷偷问道:
“皇上,您既然如此放不下娴妃娘娘,为何当日,还要放娘娘出宫呢?”
只见那满目星华的男子不无悲戚:
“她这一生,最恨我给不了她寻常夫妻的恩爱。可朕是帝王,朕不得不舍弃一些东西,制衡别人,也制衡了自己。罢了,罢了,是朕欠她的,朕便许她个寻常夫妻间的平凡日子吧!”
他用了“我”,李玉默默无言,只觉榻上的男子虽坐拥天下,却仿若无物,孤独异常。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深情也多情,可恨又孤独的男子才会想起她说的那句话:
“皇上拥有锦绣江山,可这于我,比不上你给我的一颗真心。”
那日如懿乔装出宫,皇帝哀怜不舍,终是忍不住,扮作寻常商人偷偷送她出城,却在如懿和凌云彻停下买吃食时,无意间听到这句话。
他只记得,那女子的眸,望向她钟爱的那个男子,清澈明亮,坚定异常。
那日回去,皇帝便大呕一口血,除了李玉和一位太医,无人知晓。
只是,如懿,如懿,纵使我有千般不好,我也曾贪恋美色,也曾刻薄待你,也曾听信谗言,怨恨于你,可你却,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留么?
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留么?
你可还记得那年的青樱与弘历,也曾有年少的相知相许?
也曾、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既断肠?
“李玉,传旨下去,以后,乌拉那拉氏一族的女子,再不必参加选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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