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的母亲八十有四,是个精神矍铄,干净利落的老太太。尽管常年生活在农村,可依然保持衣着整洁大方,出门还会抹点香,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春季板栗树刚开花的时候和好友来到她们家,老太太指着高高的板栗树和枣子树说,等到农历七月二十几,这些都成熟了,叫我一定要来摘些回去尝尝鲜。我倒不是很喜欢吃这些,但觉得拒绝一个老人的邀请有点不厚道。周末趁朋友难得休息,一起去了她母亲家。等我们驱车到的时候,只见门窗大开,灶台还有温度,老太太却不见人影。好友又心疼又抱怨,屋前屋后地叫唤着,直到半个多小时,她才从山上背着一捆柴下来,大汗淋漓,满脸通红。好友立马接过老人背上的柴火,同时忍不住指着两个柴房里码得整整齐齐的板柴说道,你要烧多少啊,天天弄,一不小心摔了可怎么办?老母亲的眼睛立刻就红了,嘟囔到,“回来干嘛啊,一回来就骂我”,好友看到母亲这个样子,嘻嘻地笑起来,那眼神像看着一个撒娇的孩子,溺爱满满。我摸摸老太太干瘦的背,劝她别伤心,她女儿只是太担心她。好友说,母亲娇气着呢。而这娇气都是她父亲惯出来。父母结婚十几年没有孩子,族里人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他父亲改弦更张休了她,一直温和的父亲却以少有的倔强坚守着。等母亲以四十的高龄生下她,医生严肃地说,如果母亲再生育就有生命危险,父亲又一次不管世人世俗的眼光做了绝育手术,养着独生女儿。
好友一直不放心母亲一个人生活在山里,几次三番地要老人跟她一起住,可总是以地里的菜会干死,山上的柴火会腐烂为由,呆不了几天又跑回那个低矮的老家。好友说,最让母亲放不下的是那个埋在后山的父亲的坟,那是母亲情感的寄托地。她在怀念那个早已离她而去,却永远活在她心里的男人。那个男人爱她,可以翻山越岭走到县城去给她扯一身红绸布,做她梦寐以求的棉袄,哪怕最忙最累都不让她下田干活,把她宠得像朵娇柔的花。
好友无比羡慕父母的爱情,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鲜花。她也有着一段失败的婚姻,那个信誓旦旦说一辈子都会照顾她的男人,那个男人不仅没有实现诺言,反而在离开时带走属于他俩的财产。留给她一个迷茫的未来对生活无穷的恐惧。她早已按着他的希望,做个贤惠的家庭妇女,围着丈夫和儿子转,她的舞台是家里,是菜市场,是商场,那写了很多美文的笔躺在抽屉里,干枯了笔芯生了锈。当生活一下子变得窘迫起来,她知道再也没有人心疼她的弱不禁风了,唯有仰起头走出去。她重新拿起笔写作,她同时打几份工。她努力地生活着。
她说,最好的爱情就是,父母那样,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