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画涧——渡

(一)

“聆心快来看啊,今年的七夕节真美啊!月亮都提前圆了!”鹿鸣在窗边,欣赏着美丽的月色。

聆心随即走到窗边,只见明月泛黄,不一会儿便将铺成金黄,聆心眉间微动,顿感事情不妙。

“聆心你看,好神奇啊,菊花长树上了!”聆心随着鹿鸣的目光望去,果然不出所料,黄菊花开,满地情伤。看来,这个夜晚自己有事做了。

情画涧来到了黄泉路旁,黄泉路旁高楼林立,灯火通明,宛如人间的夜市!

随即,无数的男女想过黄泉,去人间再续自己的情缘,看到有个这样的夜市,也都驻足不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个老汉,他生前和老伴开了间酒馆,二人每晚都会在酒馆内对饮聊天。他触景生情,慢悠悠地走进一间酒馆,不一会儿,真就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老伴,二人还如在人世般对饮畅聊……

于是,众人纷纷往夜市的房屋走去,人人皆如愿以偿。如此,七夕节的黄泉路上,一如人间一般温馨。

(二)

“一点一滴一段情,一勾一提一卷画。

  勾提点滴,卷断情画涧!”

  “现在开业!”

聆心走不出情画涧,只得随便在一家旅馆内弹琴聊以自慰。忽然,一身着囚服之人缓缓推开大门。

“彦明,来了便请坐吧!”聆心收起古琴,摆出茶具,开始泡茶。

“来了。”彦明并没有任何惊讶,还是冷冰冰的。

“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我人都杀了好几个人,我这样的人,有害怕的必要吗?”

聆心抬头看了眼彦明,到了黄泉还能这样冰冷无惧的人,聆心明白了他为何能见自己。

“杀得好!”

“哦,你们地府遇到我这样的,难道不该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吗?”这时,彦明也抬头看了眼聆心。

“杀人犯法,这是你们人间的法则。你的确是违背了人间的法则,所以哪怕你杀人的理由多么令人同情多么伟大,都应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是为了人间的公正!”聆心的一段话,让彦明的眼神有些许变化。

“我不恨法官判我死刑。的确,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剥夺人的生命!但,我要的不是大众的公正,我只要……”

“你只要雪慧好!”聆心话一出口,听到“雪慧”,彦明再也无法冷静下来。

“是的!谁伤害她,我就杀谁!”彦明身上,一股暴戾之气顿时上涨。

此时,水蒸气开始往外冒。

“这,应该是从你杀了你干爹开始吧?”

听到干爹,彦明一声冷笑。

“他就是个禽兽。居然对自己的继女做出那样的事,他……”

“别说了,他该死!”彦明狠狠的锤了下吧台。

“你在法院只认罪,绝口不提杀人过程,哪怕警官推理出了大致的过程,你也一言不发。别人都觉得你可能想脱罪,其实,你还是为了保护雪慧!”聆心冷冷的一席话,狠狠的戳进彦明的心窝。

许久,水彻底沸腾,聆心提起,开始清洗茶具。

“你说的都对。”终于,彦明也慢慢恢复平静。“那晚我去找他,叫了半天没人回应,看到雪慧的房间还亮着,想吓吓她。可谁知,刚上楼,就看到那个禽兽在……我赶忙大叫,想让他停手,可那时我才10岁,他发现我后踉踉跄跄地拿着水果刀对着我,一身的酒气,嘴里还念着要杀我。我顺势用门口的铁棍打掉他手里的刀,再狠狠的打他。他叫的更凶,我又害怕又气愤,捡起地上的刀便朝他心窝刺去。就这样,我杀了第一个人。”彦明说话时,语气完全跟着情感走,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冷静。

“从那时起,你就成了她黑夜里的骑士。”

“黑夜里的骑士?这说的不错!”此时彦明还有些得意。

“此后,从小学到大学,只要雪慧受到欺负,不出三天,那人指定鼻青脸肿。当然,还有你。”聆心茶具洗完,悠闲地将茶叶放入小壶中。

“果然是神仙,那我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此时的彦明,也不再有任何顾忌。

“如你所说,后来那个教授以论文要挟雪慧,我也制造了他跳楼的假象。其实,是我推他下去的。还有那个人渣,居然亲手让自己的孩子胎死腹中,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他尝尝闷死的味道。要不是褚聆和那个女警官,我还能护她更久。”

“那你恨他们吗?”

“我感谢他们!我后来也逐渐疯狂了,心里的魔鬼一旦放出来,自己都觉得害怕。凡是我觉得对雪慧不怀好意的我都想一刀结果了他,所以我才会误会褚聆,差点把他也杀了。这是我唯一对不起的人!”

“给,这茶还不错的。喝完了,下辈子好好生活。”彦明接过茶,细细品味,苦涩之中回甘无穷。

“谢谢。不过我不想投胎了。人间,这一世,我过够了。”彦明突然的沮丧,让聆心口中的茶流的慢了些。

“难道,雪慧——没有让你感到一丁点人世的美好?”

话音刚落,旅馆门又被缓缓推开。

“我们的美好,和人世间无关。”学慧此时开门说道。

二人见面,热泪盈眶,紧紧相拥。

聆心面对此景,默默递茶。

“雪慧,你这一袭旗袍,如此漂亮地到地府,难道真的……”

“我说了,等我。安眠药让我安乐体面的见到你,也让我们可以大胆的相拥在一起,这地府都比人间好上千百倍。”雪慧二人泪流满面,再次紧紧相拥。

“可是,没有人世,何来你们?”聆心说完,再次细细的品茶。

二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许久,雪慧说道:“你说的对,但这一世让我们都太苦太苦了,做人,太累了。”

“苦,不来自于人世,也不来自于地府——它,只在我们心中。”聆心的话让二人低头不语。聆心,要让他们毫无遗憾的走向下一世。这,既是在渡人,也是在渡己。

许久后,聆心一碗汤圆送别二人,一曲《天作之合》将二人送上奈何桥,二人下一世又将如何,聆心只一句“一切归元,好自为之!”再无后话。

(三)

子时过后,夜市冷清许多,一身着喜服的女子蹲在聆心的旅馆门口,像是在等人。

聆心手一挥,女子下一秒就坐在吧台外侧。

“一点一滴一段情,一勾一提一卷画。

  勾提点滴,卷断情画涧!”

  “现在开业!”

“欢迎来到情画涧。”

“抱歉啊老板,我也不知怎么就进来了,叨扰了,小女子这就出去。”女子刚要起身,发觉身体完全不听自己使唤。

“是我邀你过来的,我无聊,特意找你喝酒。”聆心说完,一壶热酒,两个酒杯赫然出现在吧台上。

“红依小姐,请。”

女子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毕竟在地府游荡三年,有陌生人知道名字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那红依便却之不恭,在此谢过公子了。”说完施礼后一饮而尽。

红依刚饮下,便昏了过去。她晕晕乎乎间,居然进入了李敢的梦中,眼泪瞬间倾泻而下。

她和李敢一见钟情,后来李敢要上前线,她以琴曲送别。临行前约定,如果李敢战死,她便身着喜服,到地府嫁他。

后来,李敢战死消息传来,红依果然说一不二,身着婚服跳水而亡。可是,黄泉路上,她等了三年,并没有李敢的半点踪迹。现在,她进入李敢梦中,才明白,原来李敢并没有死。

“李郎,太好了,原来你没有死!”

李敢在梦中看到红依,着实被吓到了。看到红依满是泪水,他也潸然泪下。“红依,你……三年前我在战场上失踪,所以将军就报了我阵亡,当我回到部队时,听到此事,立马飞鸽传书,可那时,只得到了你溺水的消息,我知道,你这是追我而去了。”

红依听完,更是悔恨,要是当时自己再去打探一番,二人便不会阴阳相隔。

“李郎,只能怪老天爷捉弄人,我们今生注定无法在一起了。”

“不!红依,你先去,我随后就到。如今我们马上就可以一举消灭外贼,边境问题马上就会得到彻底的解决,等我安顿好这一切,我立马身着喜服来找你。你先去投胎几年,我们下辈子肯定会再相遇的。”

说完,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你醒了。”聆心看到突然起身,红了眼眶的红依问到。

“感谢仙长指点迷津,红依明白了,这就去奈何桥再世为人,到下一世等着我的李郎。”可红依依然不得起身。

“你相信你梦中听到的一切?”

“这不是梦,我知道,这是仙长可怜我,渡我了却心愿。如今心事已了,仙长为何还困我?”

聆心一声叹息,“好个痴情女子,好一个负心汉。你且随我看来。”说罢,聆心琴弦一拨,余音绕梁……

红依只见洞房之内,李敢身着喜服正得意地掀起新娘的红盖头。果然,新娘也是倾国倾城的人物,而且洞房内还有不少皇家器皿。红依顿时感到整个世界都崩塌了,难道李敢从始至终都骗了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画面一转,妓院之内,李敢正沉溺于美酒美色中逍遥。原来,李敢上战场后的确在一次交战中靠装死侥幸活了下来,回到军营便吹嘘自己杀了多少人才拼死活下来的。于是,论功行赏便当上了一军的将军。也是他运气好,恰逢公主劳军,他长相俊美被公主看上,招为驸马,他便一举成为人中龙凤。

至于红依,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当听到她溺水时,他还在妓院享乐,只说了一句“蠢女人”,又沉溺于酒色之中。

红依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自己心心念念,甘愿为之殉情的李郎,居然是这样一个薄情负心汉。难道父亲真的说对了,一见钟情都是假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能长久?

“也不全对。但你父亲所言,基本上也是对的。”

“你能知我的心中所想?”

“认识一下,我叫聆心。以无心聆世人之心。”

“可是,他为什么要如此待我?对我的如此绝情?”红依开始气愤的质问道。

“他生性浪荡,而绝情一说,在我看来更是可笑。因为,他根本对你没有动过情,只是垂涎于你之美色。而对于公主,也只是爱之地位。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浪荡公子,只是他现在命好罢了。”

聆心的话,逐渐让红依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那我就在这等他,我要当面质问他,要去阎王那申冤!对,就要这样,所以刚刚在梦里他还想骗我早点投胎,就是怕我算账!

聆心点头,但又叹气道:“如今你你在地府快要三年了,如果再不投胎怕是永世要做个孤魂野鬼了。你如今到了情画涧,便是和我有缘,你且先过了奈何桥罢了,他的寿命也就剩三年,三年后,公主病亡,他也会随即陪葬。到了地府,自有判决。”

聆心不等她再言语,琴弦轻轻一拨,红依便到了奈何桥上。

(四)

这一晚,聆心渡了无数的痴男怨女,见惯了人世间的情情爱爱恩恩怨怨,聆心要么是凭借情画涧所弄的夜市渡化这些人,要么是如彦明雪慧和红依般随缘渡化。总算,五更鸡鸣,地府无事,随即情画涧回归原处。

“聆心你看,我把这次的夜景画合二为一,就算是个纪念了。”鹿鸣从古琴内出来说到。

“纪念什么?”聆心一脸地看着鹿鸣的画。

“纪念你渡化了众生呀!这音祖到底是音祖,始终以维护三界稳定为己任!”

聆心默默的收起画作,冷冷盯着古琴,“渡化了众生,终究还是渡不了自己呀!”

“聆心,你是……伏羲老祖不是说了嘛,终有一天你会再见到瑶姬姐姐的。”

“算了,随缘吧!”一声琴响,三界太平。

情画涧,歇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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