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精神分析工作,我们既然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从几个角度进行了探讨,而且根据一个广泛而详细的例子,见到了自我分析的常规步骤,那也就不需要再具体讨论自我精神分析的方式——再次讨论一遍的确是没有必要的。因为这个原因,在下文中,我们只对在自我精神分析工作中应该重视的一些问题进行重点考察,它们中的许多问题在别的地方已经提到过了。
就像我们已经见到的,所有精神分析工作的起点与持续进行的基础就是自由联想以及直白的自我表述过程——自我精神分析完全类似于专业的精神分析——不过,想要做到这一点是非常困难的。我们可以这么认为,在独自一个人展开上面所讲的工作时,使用这种方法或许更加简单,因为绝不会有误解、责备、干扰或者报复的人在那个时候现身,并且,将自己比较害羞的事情讲出来也没有多么丢脸。这种做法在一定范畴内是正确的,也就是对于患者来讲,旁边有人陪着,可以聆听自己的陈述,这也是一种刺激与支持。可以肯定,不管是独立工作者,还是对精神分析师产生依赖的人,一般来讲,自身才是自由表述的最大障碍。假如一个人如此殷切地希望对一些因素进行忽略,殷切地希望自己原先的形象可以维持下去,那不管他是不是独自一个人工作,都只能期望与自由联想的水准靠近。考虑到这些困难,正在独立进行自我精神分析工作的人就应该时刻警示自己,假如他把任何新出现的企图或者情感遗漏了,或者清除了,他的做法其实是在损害自己的切身利益。并且,他应当牢记,自己是全然担负这一责任的人,他自己是唯一一个可以推测出失去的联系或调查出被揭露的缺点的人。
表露情感最关键的就是坦诚。应该将这两个规则牢牢记住:
第一条,这个人应该竭力将他真实感知到的东西表现出来,而并非根据传闻或者依照他个人的标准假想出的感觉来表达。对于真实情感与虚伪情感之间的距离,他起码应该清楚那是十分广阔和重要的,应当不时问自己——不是在进行自由联想的时候,而是在这之后——他对这件事有着怎样的真实感觉。
另外一条规则,他应该像他或许可以做到的那般,将他的情感自由排序。对于这一点,总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困难。由于遭受了表面上的些许羞辱,就感觉受伤了,这或许很是可笑。对靠近他的人不信任或者充满憎恨,或许会让人犯难,并且惹人厌恶。对于愤怒的浪潮,他或许心甘情愿承受,不过等他意识到真的存在让自己感觉到的这一愤怒时,他内心就感到非常恐慌。无论如何,他应该牢记,从被涉及的外界作用来讲,要揭露真正的情感,精神分析的威胁要小于其他情境。在精神分析过程中,唯一发挥影响力的就是内心的结果,这就是对一种感情的所有强度进行了解,在心理学问题方面,这也是非常关键的一点。这就像我们在尚未把人抓住的时候就无法将他处死。
自然,对于已经遭受抑制的情感,任何人都无法强迫其再次形成。对于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所有人都无法办到。在克莱尔刚刚接受精神分析的时候,她所抱有的愿望是世界最美好的,相比她真实拥有的对彼得的不满,她尚未感觉到或者表露出更大的不满。不过,随着精神分析工作的逐步展开,她慢慢变得更加能够对自己现在的剧烈感情进行评价。通过我们的观点,对于她从头到尾的整个进展过程,我们描述为她早已感知到的情感的自由成长过程。
另外还需要讲到的一个自由联想方式就是,在进行自由联想的时候,最关键的就是不要推论。在精神分析过程中,推论是占有一席之地的,拥有充足的使用它的机会——这可以在后文中见到。不过,正如早就着重讲过的,自觉性的行为才是自由联想的实质。所以,对于问题的处理,想要展开自由联想的人不应当试图凭借推断来实现。比如,假如你觉得十分疲劳、十分纤弱,以至于你希望可以躺到床上休息,而且宣称你生病了;你在二楼的窗口处往外观望,发现你本人正悲惨地考虑着,假如在那儿,你摔了下来,最坏也就是将一条胳膊摔伤。你因此感到非常震惊。原本在那个时候,你并不清楚自己是非常消极沮丧的,甚至沮丧到联想到了死。你那个时候听到了吵闹声,那是你头顶上的收音机发出来的,你感觉些许生气,想要教训那个打开收音机的人。你得出了正确的结论,在你心情不好的背后,必然感觉非常生气,而且希望泡汤了。到目前为止,你已经做了一项很好的工作。在一些问题上,假如你觉得是非常愤怒的,那你或许就会发觉它的形成原因,所以你感觉自己已经很少灰心了。如今,对于或许让你生气的原因,你已经着手自发性地去狂热探索了。在你尚未感觉到这么疲惫的时候,你仔细检查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或许会有愤怒被你挖掘出来,不过,这种可能证明了你并未完成自发性的探索研究——在三十分钟之后,真实原因就会出现,在你因为试验没有产生任何结果,并因此感到失望而将有意识的探究放弃之后。
对于自由联想的含义,假如一个人试图凭借推理进行掌控,那么,就算他随意放纵自己的思想,这种行为依然不会有任何结果,就像那种试图强制性获得结论的行为那般。不管他是因为怎样的刺激才那么做,也不管这么做是由于殷切的希望还是想要发散着的才能,抑或害怕自己会对放纵的思想与感情妥协,自由联想所必不可少的松懈都肯定会受到这种理智侵袭的干扰。他或许会因为联想的含义而慢慢自发性地明白,这并不是虚假的。对于这一方面,优秀的事例就是宗教歌曲的歌词终结了克莱尔一连串的自由联想。她的自由联想在这儿显现出一个慢慢加强的清晰度,虽然对于它们,她并未竭力进行有意识的认识。换言之,这两种方式——自我表露与了解——有些时候或许只是凑巧。不过,它们应该严格地维持着分离状态,直到将自发性的努力被加入进去。
假如就这么明确了自由联想和认识两者之间的区别,那人们的自由联想何时才可以停下来,并且竭力去推测呢?值得庆幸的是,毫无规则性可言。只要随意放任思想,它们就不会遭受到理智的人为压抑。早晚有一天,某些比它们自身都要强大的东西就会出来阻拦它们。抑或,患者或许忽然碰触到了那颗有可能让困扰他的事明白显现出来的感情的心。抑或,患者可以轻易从自己的思路中挣脱,这或许是一种抗力的先兆,并且也或许证明,在短时间内他已经详细论述了问题。抑或,仅仅是一个可以让他掌控的有限时间,不过依然想竭力对他的暗示进行阐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