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奋斗打拼了一辈子,直到现在近60的年纪,还不肯停下来歇一歇。她从来不愿意别人说自己是老奶奶,今天新做个发型,明天买件新衣服,把自己收拾得美美的。偶尔身体不适,总是偷偷摸摸地去医院,要是拍了片子,就塞在包里藏了又藏,说是怕被人看见太丢人。可是,谁能不老?谁能不生病呢?
每次回到老家,看到妈妈越来越多的白发染了又染,看到妈妈在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的乳液与粉底,再悄悄地涂了点口红,我总是会心酸地转过身默默落泪,却又不知该如何抚慰妈妈。前段时间,妈妈无比落寞地说:“看,我竟然开始长老年斑了!”我故意装作轻描淡写地说:“谁都有老的时候,老的时候自己知道享福就好啦!”
可妈妈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怎么也停不下来。爸爸有稳定的工作收入,孩子们也过着富足的生活,但妈妈仍是放不下她的生意,每天忙来忙去,劲头一点也不比年轻人差。我们心疼她,一次次劝她安享晚年,她却一辈子像个骄傲、霸道的女王,除了她说的话全对之外,从来不会听进去任何人的话。
所以,我一直是惧怕妈妈的。心里话不敢对她说,任何想法也不敢对她说,怕她太当真,也怕被她否定。
在她眼里的我是又笨又懒只能等着饿死的弱女子一枚。每次回去我特别想要给爸妈做一顿饭吃,但妈妈硬是拦着我。
我知道她是无比爱我,舍不得我做一点家务活。但爱我的方式却是狠狠地打击我。“别洗碗!你洗不干净!”“你做的饭能吃吗?”“别碰我的脏衣服!你洗不干净!”“你看你买的什么衣服!真是土气的很!”
无数次,我竭尽全力地去调整自己的情绪,在心底确定着那是妈妈爱我的方式,因为一转身就有可能听见妈妈在向邻居夸奖我。可是,妈妈当着我的面从来都是猛烈地打击,让我心底有着深深地挫败感。我一次次地恐慌着拂去这化过妆易过容的爱,生怕有一点怠慢便错过了妈妈的好意。
成家立业后,一直远离家乡。不能在妈妈面前端茶倒水地侍候着,总想给妈妈买一些礼物以表孝心。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心,还是会被妈妈一遍又一遍地批判,说自己不喜欢。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我却从来不知道我是否温暖过妈妈。或许,是我还不够细心,不曾恰当地体味过妈妈的冷热;或许,十六岁之后离家上学、工作,距妈妈便越来越远,她不曾懂得长大后的我,我亦不曾了解渐渐衰老的她。
心底总有一处温柔的角落,在拼命地踮起脚尖,渴望能去为妈妈遮一缕风,挡一滴雨。而妈妈,无论面对生活中多大的磨难,依旧那么坚强地站立着,用尽全身力气要为一家人遮风挡雨。
妈妈的年纪越来越大,妈妈也会有累的时候。我跟在妈妈后面偷偷留心观察她,她不停地咳,我让她去查一查,她倔强地像堵墙,坚持说什么事也没有;我问她几年前有点轻微的脑梗有没有什么变化?她不承认以前查过轻微脑梗的事;我担心她以前有过类风湿会不会加重?她固执地说全好了……她仿佛还偏要忙来忙去地想要展示她的身强力壮,我心疼又无奈。
这个呼风唤雨几十年的老太太,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示弱那么一小会儿呢?这样我就有机会好好地爱她了。可是心里又巴望着妈妈能够永远无惧岁月,就这样一直按照她喜欢的方式生活着,按照她想要的那样掌控着她的小世界。
我爱妈妈,一辈子都在不停地学习如何去爱妈妈?如何能让妈妈高兴?总是忐忑着自己做得不够好。
然而,我又在突然间明白:给妈妈最好的爱,就是成为妈妈的骄傲。
明天,一定要给妈妈打个电话,越过她给自己包裹得坚硬的壳,温柔地对她说声:“妈妈!我想你了!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