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等待给了流年

                  文/小黄柏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个小山村里，清晨的雾霾刚刚散去，春天金色的阳光洒在小山岗的芦苇荡。一个男孩手牵着一个女孩，欢快的奔跑。跑累了，就张开双手，生成飞翔的翅膀。

        他们笑着，跳着，每天都在山岗上放牛。牛儿吃草，他们嬉闹。他们同年，九岁。他们不喜欢跟别的小伙伴玩，觉得就两个人在一起玩，最开心。

        有一天，男孩很认真的对女孩说:我们玩结婚好不好？你嫁给我好不好？

        好呀好呀！女孩高兴的拍手。

        他们折了几根芦苇，插在泥里，当作蜡烛。男孩很认真的问: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女孩仰着头很认真的回答。

        那以后我们长大了也在一起好不好？

        嗯！

        以后做我妻子？

        嗯！

        不许反悔？

        嗯！！！

        女孩接着主动提出拉勾:一百年，不许变哦！

        男孩非常开心，扎了一个花帽，给女孩戴在头上。

        他说:新娘子真漂亮！

        后来，女孩跟南下打工的父母去了深圳读书，男孩留在老家读书。当时的通讯条件很落后，就这样他们失去了联系。

        高中毕业后，男孩没有考上大学，于是也去了深圳打工。他在陌生的城市边上班边千方百计的打听女孩的消息，几年下来一无所获。

        故事是在一个偶然的时候开始的。

        是偶然的一封信，重新燃起了男孩心中的希望。信是女孩写的。显然，她也一直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他，艰难的寻找，终于知道了他打工的厂址。

        她写信是约他见面的。

他喜出望外，于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去赶赴心潮澎湃的约见。将近十年未见，日思夜想的她不知变成什么模样？

        她来了。跟小时候一样的美，跟想象中一样的美。美得脱俗。

        他本来想好用一个拥抱做久别的礼的，只是看见她，却觉得圣洁不可冒犯。

很多年了。她微微的笑着，伸出了她的手。

        他握过去，有些颤抖。青梅竹马的人，无数个梦里出现过的人，如此让人心跳。

        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一直看着他，眼里充满儿时一贯的温柔。这让他觉得，她一直在爱着他。

        我结婚了。她打破了沉默:你呢？

        如雷轰耳。他来之前，就想:如果她也没有上大学，自己就肯定能跟她在一起。

        很多故事是这样写的: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彼此深爱，后来一个考上大学，一个回家种田，由于社会身份的悬殊，最终不能在一起。

        什么时候考上大学的？他问。

        没有。

        那你为什么结婚了？

        这话问得毫无逻辑。她不解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她说:他是开加工厂的，原先我在他厂里做事。

        他恍然大悟。出身平等。她可以有更高的选择，自己却不能。这合乎某种情理。

        我希望你好好的。她眼里泛起了泪花:我希望你幸福。

        不！他冒出一个字。

        何必呢？她说。

        我等。他冒出两个字。

        傻瓜。她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又是几年过去，他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等的是什么，等一个虚无吗？！

        又是偶然的一天，他意外获知了一个消息:她跟老公感情不和，离婚了。

        这是莫大的消息，让他的心底死灰复燃，让一个从儿时开始就深刻于心的爱的信念重新发芽。他坚信这辈子他们是一定会在一起的。他觉得必须去找她。

        首先他找到了她的电话号码。他打过去。

        我想你。他抑制不住的对她说。

        我也想你。她是声音依旧，没有丝毫改变。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他说，你别难过，也别灰心，其实我一直在的。

        他动情了。

        呵呵，我还好啊。你呢，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没有告诉我啊。

        说了一直等的。他开始有点吞吐。相反她在电话那头却显得很轻松。

        其实。她说，我没忘记童年，我也一直想你。可是你却那么傻。你可知道，每个人生活都不容易。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点？梦想固然要有，可生活还得继续啊。

        他不得不承认，她一直比自己懂事，沉稳，理智，而且有自己坚决的态度。

        有时候他想:我坚持一份美好的情感，难道有错吗？！

        对她而言，这份美好的情感也是一直珍藏的。只是她更明白生活中什么更重要什么更不重要。

        这一次，他们在电话里聊了很多，仿佛找到了童年的感觉。仿佛山岗上的芦苇荡在他们眼前轻轻的飘过。

        他们甚至说起了很多不曾说过的梦想。

        我想，如果有可能，以后会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她像你，小时候一样。他语无伦次的对她说。

        呵呵，像我小时候可不好，明明是我不对，还要装作生气了要你来哄。她回忆起了往事，言语间满是陶醉。

        他赶紧乘机表明心意:要不我们见面吧！

        她迟疑了一会，说:现在不方便呢，过一段时间吧！

        这一过，又是两年过去。这一天，她终于打电话约他在深圳莲花山见面。

        他的心，除了等她，已经不知道做什么好。

        这一次，他发誓再也不让她从自己身边离开。

        但是他仍有些自卑自己是个普通的打工者。也许爱情是高尚的吧！他想，很多故事不都这样写：屌丝男通过自己的奋斗，最终赢得了富家千金的芳心。可是，现实中，有那么容易奋斗成功吗？！

        不管怎样，他坚信那世故之前，年少之初的清纯之爱。他也坚信她。她值得他坚信。

        这一次，他们见面了。莲花山刚历经一场细雨迷蒙，轻烟尚未散去，树木吐露出芬芳，空气格外的清新。

        他一眼就看见了她。这是个成熟的女人，别有韵姿。但是他仍然觉得她像小时候那样的美。

        她也看见了他。她向他走过来。不，跟她一起走过来的不只是她一人。

        一个男人。一个小女孩。那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他们是谁？他问她。

        她迟疑了。

        他们是你什么人？他又问。

        她低下头。许久，她眼泪闪着泪花:是我老公，和我女儿。

        你什么时候又嫁了！他吼起来。

        几年了，他是港商，在深圳做生意。

        哦！他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傻到家了。儿时的一个承诺，让自己成为了傻瓜。

        傻瓜，你一直在青梅竹马的美好里坚守，人家却从来只是云淡风轻。傻瓜，你的等待，只给了流年！

        他面露愤愤不平，呆呆的看着她和她的第二个他，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她那么像她！像那时候在山岗上的芦苇荡里山盟海誓的她！

        此刻，她一脸的歉意，而眼里依然是一贯的温柔。他不相信她没有爱过自己！

        他觉得，再好的故事，也已经接近尾声了。

        他什么也不想说，抬头看天，莲花山好像正在迎接下一场雨的到来。

        他回头走，背后的小女孩在喊:叔叔！

        这多像她小时候的声音。他已经没有心情去想了，在他的脑海里一直在翻滚着两个字:奋斗。

        他已经浪费太多的青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