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记述一件事,既是记述,那便是真事儿了。
入秋后的晚上十点半,虽不算太晚,街上却也没什么人。唯一个路口,可能是因临着地铁口的缘故,还有几个买吃食的车铺。小贩们慵懒地站着,仿佛已确定不会有人过问却不愿离去。比起家中的压抑,街上的寂冷还是好的。
这其中,一个新疆小伙子格外引人注目:一顶白得发亮的帽子一丝不苟地合在头上,宽大的白衣扇在身上,一双黝黑骨削的手不合韵地穿梭其中。唯一留下劳作印记的是他深蓝绸布马甲,那绸布中似揉入了白面与闷烟,疲惫地服帖在身上,却还留有一丝高傲不屈。他用着父亲的专有眼神,怜爱地拍打着面前整齐陈列的烤馕。烤馕分两堆,一种又大又圆,饱满得快要撑破肚的白芝麻均匀地陈在上面,像是落入尘间揉了炊烟进去的满月。厚度刚好,没有一点沉重厚质,也不至薄得轻易,微焦利落的脆是一种姿态,劲软厚道的质是时间的踏实。另一种比手掌大不了多少,外皮是带着烤香的焦色。它是极度饱满的,仿佛每一粒面粉都在极力地膨胀自己,撑平了五官,胀消了轮廓。像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仅是坐在那里就引入不禁伸手去抱。
“哈哈...哈哈”一串笑声从地铁口传出,划破凝固的冷与寂静。接着,两个女孩现在出口。其中一个张扬着高马尾,衬衫切合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略带成熟又微微青涩的身体。她昂伸着天鹅似洁白修长的脖子径直走着,说走,不如说是跳着飘着出来,脸上泛着红晕,时而娇羞地低头跺着脚,又娇嗔地拍打着身旁的姑娘,好像在怪她调侃,又满怀期待地引她说下去。她叫秦凤娟。另一个微微丰腴,有着沉静恬然的面容,头发自然又合适地束着,一身淡蓝色运动装舒适却又不失活力。她被叫做“小晴”。她们刚从地铁口出来,凤娟便拉着小晴奔到了烤馕摊前“这个多少钱?”
新疆小伙子没有抬头,“大的五块两个,小的五块三个。”他点着鼻尖示意。凤娟眼睛忽然明亮,微抬下颚,嘴角轻撇,用着略带傲娇的语气“给你五块钱,两种都拿一点给我尝尝吧。”小晴有些疑惑,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凤娟定格得有些僵硬的笑打断。小伙子微微抬眼,没有说话。从桌底抽出一个袋子,装了一个大的两个小的递给她。凤娟原本泛红的面颊如今红得胀了,眼角抑制不住得飞扬,欲要挑出面庞。“谢谢!”她拉着小晴跑了——是什么声音都唤不回的跑。
小伙子这才抬起头,嘴角上扬,了然或是宽容。拿着带有汗潮的纸币,他腾出手来,展平,放进口袋,不由哼起了小调,浑厚的声音融了很远的天空。
女人小狡黠的自得,总是单调世界的一抹彩色,有些跳脱,有些刺眼,却让人舍不得除去。它总能挑起人心底风尘已久的热情,推搡一下中规中矩的边框,虽未越界,却满足地获着极大的欢愉。
这种小女人的格调是要被保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