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您不能进去,王上在休息。”洛尘一把推开殿前阻拦的婢女,大步流星的朝大殿行进,她的每一步都踏在愤怒的边缘。几个侍从在洛尘身后追赶,依旧阻挡不了洛尘。
洛尘丝毫没有顾忌眼前的门从属于长生殿,毫不犹豫的推开。屋内两人停止了动作,目光被这突发状况所吸引,王上的怀里坐了个满身风尘气的舞女,正在向王上嘴里递葡萄,任谁都能猜到刚刚殿内发生了什么。殿内弥漫的浓浓的脂粉味让洛尘有些恶心,洛尘猩红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一国之君。还没等王上反应过来,院内一阵脚步声,众多侍卫冲进了大殿,数十把刀齐刷刷的架在了洛尘的脖子上,寒光凌冽。
王上一把推开了伏在身上的舞女,示意她退下,又漫不经心的吐掉口中的葡萄。他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整理了整理自己的黄袍,将腰间的衣带摆正,缓缓从龙椅上走到大殿中央。
“把刀放下,这是干什么,洛将军是我燕罗重臣,怎能由你们这么对待!”王上摆了摆手,故作愠装,示意侍卫将刀放下。
侍卫们得到王上的指令将刀缓缓放回鞘内,眼睛却还死死地钉在洛尘身上。洛尘平视王上,右手向腰间摸去,洛尘这一举动不由得让侍卫们又下意识抽出佩刀。洛尘将腰间的佩剑递了出去,臣子在长生殿内不允佩戴盔甲武器,这是长生殿的规矩。
王上撇了撇嘴角,递给了侍卫一个眼神,侍卫将洛尘的剑接过,行礼退下,长生殿殿门被轻轻关上,殿内恢复了平静。
“洛将军来的正是时候,本王正好有事要委派与你,云瑶和亲一事想必你也已经听说了。此次和亲是是宫中大事,本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派你护行最合适,顺带替本王访使大余。和亲使团和行囊本王已经差人准备的差不多了,出使日子定在半月之后。洛将回去要好生安顿,务必要护送云瑶顺利完成和亲。”王上双手后背,不曾抬头看洛尘一眼,在这殿内来回踱步。
洛尘将衣袍一抖,两手交叠在胸前,顺势跪在殿中,“臣恳请王上收回成命。”洛尘硬生生从唇间挤出这几个字,诺大的声音环绕在大殿四周,显得格外空灵。
王上微微一笑,算是嘲讽,他对于洛尘能收出这种话丝毫不惊讶,相反她若欣然接受,王上才会感到惊讶。
“洛将不是不知,大余时常叨扰我燕罗边境,边境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本王又是主和之人,不愿两国起纷争,这战争一起,不知道还要有多少百姓跟着遭殃。和亲是最好的选择,自此燕罗与大余结为一家,大余便不应再烦扰我国。云瑶是本王的妹妹,嫁到异国他乡,本王自然有所不舍,可为了燕罗社稷,这也实属无奈之举啊!”王上神色中的悲痛与无奈一瞬即逝,随之覆盖的是那可怕的阴郁。
为百姓社稷着想,可真是可笑。世人皆知大余国主野心滔天,几次三番觊觎燕罗城池,若不是忌惮洛尘,忌惮洛家军。恐怕这燕罗已经成为大余的边陲之地,怎会因为一次和亲就改邪归正。这王上到底真的是天真,还是另有目的,答案不想自知。大余之所以提出和燕罗和亲,无非就是想要试探试探王上是否有俯首称臣的觉悟。这亲一和,大余的嚣张气焰,恐怕是要窜到天上了。
至于王上不战,那些理由冠冕堂皇。燕罗虽然外表光鲜亮丽,但早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王上沉迷女色,不理朝政,透支国家财政为搜罗天下美女修建山庄,经济命脉掌握在权臣手中。王上不战,不过是害怕战事一起,他王位不保罢了。
洛尘的心里有千种万种的怨言,却只能扮演着一个忠臣,继续说言不由衷的话,“大余国主野心滔天,一次和亲恐怕无法制止他的掠夺心思,相反,若燕罗同意和亲,反而会增长大余的嚣张气焰,便是向世人宣告我燕罗愿甘居人下。这行,不可,请王上三思。”洛尘身子俯了下去,一头磕在地上,这是他对王上最后的恳求。
“非也,大余国主素来求体面,好威名。燕罗同意与大余和亲,是我燕罗不计前嫌,宽容大度。若大余再来侵扰我国,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定要遭受世人唾弃。有损他大余国主的名声,他自然是不会轻举妄动的。”王上坐到殿中央,时不时瞟一眼跪在殿下的洛尘,无聊的把玩着手中的物件。
“况且本王替云瑶所选的夫君是大余王子,尽管患有腿疾,但也是相貌堂堂,风流倜傥。云瑶嫁过去,虽然不能保证荣华富贵,一世风光,但至少也是衣食无忧。再者说,这王子正因为这腿疾没被卷入大余朝政纷争,云瑶跟着他,一定是性命无忧,本王定是为云瑶细细考虑过的。本王知道洛将和对云瑶情真意切,可是为了燕罗社稷,云瑶不亏,还请洛将也还是收起那份小情小爱吧!洛将若好女色,这燕罗国内你看上了哪家的女子,本王都可赏与你,至于云瑶这件事,洛将就不要再提了。”王上逐渐专制,语气也愈加阴郁低沉,似乎是在告诫洛尘,这燕罗的王座只要有一天是本王在坐,便没有别人反驳的余地。
洛尘直起身来,眼神逐渐变得尖锐,她紧紧咬着牙,指甲被握的发白,深深扣进掌心,她死死的压抑着内心的冲动。王上哪有一丝为云瑶考虑,他从未将云瑶当做是自己的妹妹。
王上名叫燕景,是先王庶子,本没有继承王位的权利。可先王昏庸残暴,肆意吃喝玩乐,朝中臣子,民间百姓都不堪其辱。就在这时,燕景最先举起反抗大旗,他私养禁军,也就是现在的燕卫军,发动宫廷政变,朝中的大臣纷纷迎合,其中就包括洛尘的父兄。先王倒台,燕景如愿登基。登基后的燕景才逐渐暴露他的真面目。他阴郁疯狂,屠杀先王亲信,朝中权臣;他戒备多疑,将自己的兄弟全员流放,其中就包括云瑶的哥哥,燕彻;他爱好女色,广寻天下美女作伴,后宫纷扰不断。
但燕景却没有对云瑶下手,云瑶是燕罗绝色美人,燕景觊觎云瑶的美色,将云瑶囚禁在烟罗阁中。几次三番骚扰云瑶,他不顾伦理大忌,胁迫云瑶嫁予他作妃,云瑶以死相逼,才算是保住了清白。此次和亲也不过就是王上为了报复云瑶的不从之辱扯出来的幌子。他就是要看着洛尘和云瑶山海两隔,从此再不相见。
洛尘觉得自己可笑,为什么会将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昏君手里。她死死地盯着王上的背影,“若王上心意已决,那恕臣不能从命。”洛尘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王上依旧没有正眼瞧她,又缓缓起身,朝着洛尘走来,殿中沉默,半晌才又吐出字来,“令堂近来可好。”王上没有正面回应,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招数却让洛尘感觉阴风四起,后背发凉。
“洛将以孝著称,凡事亲躬,照料老母,家中侍从寥寥几个。可洛将军常年带兵在外,保家卫国,功不可没,家中少有仆人侍奉,恐不能放心,本王想着从宫里挑选些下人送去将府,他们都是宫中侍奉过的老人,替洛将军贴身侍奉老母,将军也好安心些。”
王上轻描淡写说出的关心的话,重重的砸在洛尘的脑子里,这明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将府在市井之间,人声嘈杂,不比宫中安全。本王命一队燕卫军驻守将府,护洛将家眷周全。”王上站在洛尘身前,居高临下的的着洛尘,高大的身躯上笼罩了一片阴影。“对了,还有令弟,如今也到弱冠之年了吧!是到建功立业的年纪了,本王打算给他封侯进爵,接管西北边疆,如何?”
洛尘紧握拳头的指尖已经泛白,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上的面具遮不住她的愤怒,周围的空气似乎附着着硝烟的味道。派军监视,流放西北,王上这是在拿洛尘全家人的性命威胁她。他就是这样无所不用其极,也就是要让洛尘知道,同他作对的下场。洛尘没有那个勇气,拿自己家人的姓名做赌注。“令弟年少,恐难胜此任。”
“那就要劳烦洛将军带队南行。”王上微微勾起了嘴角,看着洛尘那痛苦又无奈的表情,竟感到莫大的欣喜,他就是要看到这样的结果。
洛尘跪在殿下,面具下的那张脸已经狰狞,指尖深深地扣在掌心。王上偏头,看着洛尘,“洛将还有事禀报嘛!”
“没有!”王上的警告像一把利剑悬在洛尘的头上,她知道,再在这里耗着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
“那就退下吧!本王也好早生安息!”王上挥了挥袖,示意洛尘退下。
洛尘起身作揖,慢慢退出长生殿。暗月高挂,日头已不见了踪影,洛尘接过侍卫手中自己的佩剑,朝着廊亭尽头那一片混沌走去,一阵阵阴风带起洛尘的衣袍。冲冠一怒为红颜。燕景,既然你不仁,莫怪我为臣不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