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街道，布凡匆匆忙忙奔跑着。自从那晚地震之后，街边上的混混好像都被震回去了一样，近来治安异常的好，学校也决定从明天开始恢复晚自习，布凡原想趁着今天最后一次不用上晚自习的机会，赶在8点半之前去哲泓家的地下室看看的，谁料曜在放学时间突然出现，说什么刚来这边人生地不熟，非要布凡带着他逛城镇，还硬拉她一起吃了晚饭。布凡推脱不过，这一折腾就到了现在。布凡看了看表，已经八点一刻了，从这里到哲泓家就算用跑的也得二十分钟吧，看来八点半是无论如何赶不上了，但是如果有活动，应该会持续一段时间，现在过去也不算太迟。布凡想着，又加快了速度。

要是有近路就好了。布凡边跑边想，突然记起上次哲泓送她回来的时候曾经走过一个七弯八拐的小路，一出来就是大马路，不如就从大马路那边找找吧，运气好没准还真能找的呢，就算没找到，横竖也能从大马路那边绕过去，不亏。布凡打好了算盘，便直奔前面拐弯的地方，却不料想与别人撞了个满怀。布凡被反作用力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对方倒是没啥大动静，只是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布凡撞掉了，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布凡揉了揉摔疼的地方，刚要道歉，定睛一看，这不是彻轩吗？

“彻轩！你怎么在这里！”布凡话一出口，便知失言，因为彻轩在这里再正常不过，这里可是彻轩回家的必经之路。彻轩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布凡，这个拐角没有路灯，光线有些暗，从布凡的角度看不清彻轩是什么表情，所以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彻轩与以往的彻轩都不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把你什么东西撞掉了啊。”布凡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发现地上赫然躺着一个形似花瓶的东西，已经摔碎了一大半。“这……不会是……古董……吧？”布凡心虚地问道。彻轩仍然没有回答，他身后却突然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以飞快的速度直奔花瓶而来，紧接着便扑通一声跪在碎裂的花瓶前，心疼欲裂般的呼嚎道：“我的花瓶啊！”这声音，布凡一听便知正是彻轩的爸爸老彻，而与此同时，这个花瓶是古董的事实也确凿无疑了。虽然布凡知道老彻一定不会怪她更不会要她赔偿，但她也深知这花瓶的价值不菲，反而更加内疚了。

“臭小子！为什么不好好抱紧花瓶啊！这都是第几个了啊！”老彻一边拾掇着碎片一边扭头责怪彻轩。

“这……叔叔啊，都是我不好，对不起，把你的花瓶撞碎了，你就不要怪彻轩了。”布凡赶紧承认错误，并想顺便打个圆场。

“小布凡，我知道你从小就爱袒护这小子，但是这次不行！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老彻的语气听似愤怒，实则哀怨，还带有一种莫名的喜感，布凡好不容易憋住没笑。老彻在说话的同时就已经麻利的将花瓶残骸与碎片包好，放在彻轩手上，道：“但是在这之前，你就先去古董店把这包东西好好处理下赎罪吧。”说着一边推着彻轩走，一边与布凡道别：“小布凡，有空来我们家玩啊，我们先走啦。你也别玩太晚了，早点回去啊。”

“啊……嗯！”老彻的这一系列动作太过于一气呵成以至于布凡一时竟没跟不上节奏，但很快布凡就想起要去哲泓家地下室一探究竟的事，立即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跑去。

老彻听着布凡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便立即拦住彻轩，单膝着地低头跪在彻轩面前道：“炎魔殿下，实在抱歉，请原谅在下刚才的失礼。一切都是为了避免秘密暴露，抢得先机，请炎魔殿下……”

“我说你啊，还真是意外的忠心呢。为了保守秘密，连自己最爱的古董都舍得砸了，不过，哥哥可不会感动的哦。”

“什……风使？究竟是什么时候……”

“小彻宫，你忘了，哥哥最不擅长应付女人了。”

“啊……是啊，哈哈，看来我也有些老糊涂了啊。”

“你先起来吧，我几百年前就说过吧，你不用行此大礼。”

“是，风使大人。”

“孟极先生有什么吩咐吗？反正去处理碎了的古董也只是个幌子吧。”

“不不不，这个花瓶啊，用影木的妙手说不定还有救！”

“要是孟极先生没什么吩咐，我就去找风灵了。”

“孟极先生想见炎魔一面，但是炎魔殿下……”

“不用担心，哥哥就算乖戾，也不至于不通情理。”言毕，二人便依然往古董店走去。

再说布凡告别彻轩父子之后，最终还是没能找到那条小路，便气喘吁吁的从大路绕到了哲泓家后门。哲泓的房间亮着灯，那只花猫悠闲的蹲在窗台上舔毛，布凡便拿起一小块石头，往哲泓房间窗户的窗枢上扔去。一连几次，小石子都准确无误地砸在布凡想砸的地方，除了花猫受了惊吓跑走之外，窗内毫无动静。不在吗？布凡想着，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翻进去试试，虽然布凡自己也觉得翻墙入室的行径实在不怎么用，但要是从正门进会一定打草惊蛇，她此行的目的不就泡汤了吗？

以布凡的运动神经和身手，这道门根本不在话下，但是地下室在哪个方向呢？布凡于是沿着墙根一溜烟往前门跑去，越来越觉得自己有当飞贼的潜质。好在哲泓家房子的结构比较老，正好贴着布凡这一侧，就是仓库，再过去就是地下室的入口。布凡张望了一下，发现前院里一个人也没有，而地下室的入口处却隐隐有亮光传来，自认为这次一定抓个现行，便蹑手蹑脚往地下室走去，布凡没有察觉到，蹲在梁上的那几只黑色鸟。

“有外人闯进来了。”说话的正是哲泓的养父。

“是谁？”大长老问道。

“一个女中学生。哲泓的同学吗？”

“女人真是麻烦啊。”曜一边感叹，一边转向哲泓，道：“看来这事还没彻底解决呢。”

“我稍微出去一下。你们把烛火灭了吧。”哲泓说着便往门外走，并提走了门旁边的一盏烛。

“等等，我也去。”曜紧跟着哲泓出去了，拿走了门口的另一盏烛。

地下室的其他烛火熄灭了。待二人走远，黑暗中传来大长老的一声感叹，道：“那孩子越来越像他父亲了……对吧，哲语？”

“是啊……像得有些让人不安……”是哲泓养父的声音。

待布凡发觉越往下走光线越暗的时候，心里不禁还是有些发毛，而偏偏这时，哲泓和曜的两个巨大的影子正映在布凡面前的墙上，布凡猛然间看到两个黑影向自己靠近，忍不住尖叫出声，虽然短促，自然是逃不出哲泓和曜的耳朵了。

“地下室可不能随便来哦。会有魔——鬼——哦——”哲曜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但是布凡还是第一时间就听出来这是哲曜的声音。

“少装神弄鬼了！你们俩在地下室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布凡没好气的问哲曜。

“偷偷摸摸的不是你吗？我可是正大光明的从前门进来的。”哲曜此时已走到布凡跟前，朝她做了一个鬼脸。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从前门进来的呢？”布凡一脸怀疑的望着哲曜。

“不要在意细节，布凡，他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哲泓也跟上来了，“不过你们俩关系看起来进展很顺利呢，刚开始还怕你们水火不相容。”

“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关系好了？”布凡愤怒的看了一眼哲泓，又一脸鄙夷的看着哲曜。

“别这么说嘛！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是挺好的啊。”哲曜依然没个正经。

“话说回来，你们俩又在玩侦探推理游戏？在这个黑不隆冬的地下室？”布凡总觉得他们十分可疑。

“这……哈哈哈，我们在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哲泓搪塞道。

“什么事啊？”布凡自然是紧逼不舍。

“我们去地上再说吧。你跟着我们的光亮走，这里实在太黑了。”哲泓说着，便把烛火往举高了一点，好让它照亮范围更大，三人便挤在窄小的楼梯上一起往地面走去，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但布凡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哲泓，等你说完之后，我也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布凡道。

“嗯，但说无妨！”哲泓笑道。

上到地面，哲曜自觉的退到一旁，只剩下哲泓和布凡两人站在院落中央。哲泓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了一下心情，突然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布凡的双眼，轻轻说道：“我喜欢你。”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布凡不知所措，这么一来，她想说的话不就说不出口了吗？然而哲泓又说：“这就是我们商量的重要的事。接下来到你了。”

“我……”布凡尚未从刚才哲泓告白的冲击下缓过神来，一时语塞，哲泓笑了笑，说道：“你想说的重要的事，让我来猜猜吧。你想说你并不喜欢我。”二人陷入沉默，良久，布凡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哲泓，但你猜对了。”

“果然我还是很了解你的。”哲泓笑道。“那么，早些回家吧。哲曜会送你的。虽然我也很想送你，但我还有一大堆家务等着我呢。”哲泓说完向哲曜挥了挥手，又对着布凡摆了张苦脸。“遵命。”哲曜边说边招呼布凡过来，布凡倒是难得的乖乖服从了安排。

目送了二人的背影，哲泓一人独自站在院子里，望着星空发呆。夜凉如水，这夜色下的少年，带着三分愁绪七分决意立于风露之中。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屋子拐角的阴影处，转出一个与哲泓差不多年纪的身影。

“没事的，黎泽。我意已决。计划就从明天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