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梦又如约而至了，我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满头大汗，但手脚确实冰凉的，我知道自从一次该死的车祸后，整个身体的机能已经不允许我像平常人一样生活了，我的心像细细的砂砾包裹着一样，有时候阵阵疼痛，医生说这是后遗症，给我看病的医生大约是某市什么著名的教授之类的，反正我复查的时候，他已经退居二线了，五年多过去了，他还认得我冲我带着他那不可置疑的笑容，同时用肥硕的双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你挺过来了，以后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了。”我曾多次在心里骂他，我信你个鬼，为什么我总是觉得难受，浑身没有了一点少年的活力，我今年30岁，应该勉强称得上少年，我曾多次路过家门口附近的一所学校，趴在篮球场围栏外，我不停的观察每一个打球的学生手里的动作，是那样轻快敏捷，我把自己就放在他们中间打的最好的那个人身上，仿佛我的灵魂附体，跟着一起紧张起来，我站的位置并不是太好，学生多叫我“叔叔，帮忙捡一下球吧。”我黑着脸，默默地给他们把球递过去，因为手术过后的原因，我并不能用尽自己全身的力量把球高高的抛过去，我甚至感觉到一阵头晕，于是随身翻出衣兜，拿出了一片降压药干咽下去，转身坐在那石凳上抽烟，我渴望着和我一样遭遇的兄弟坐在我旁边，我可以递给他一支烟，我们一起聊聊人生。

也许这段时间太寂寞了，30岁是个刺眼的年纪，就像中午那阵子的太阳，好像透明的让人难以适应，最近在我不熟悉的城市随便找了个工作，向许多进城打工的伙计一样，我背着廉价的破包，带够了我自认为可以创业的启动资金，怀揣着梦想来到这里。与其说是怀揣梦想，其实已经没什么梦想了，只是想换个环境继续欺骗自己罢了。我发现每个人在开始的时候能鼓足自己最大的信心和勇气，哪怕别人如何不看好自己，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就足够美好了，正是少年热血时，哪一个不是自己心中无所不能的神。但我现在是谨慎多了，起码我不在侃侃而谈，虽觉得遗憾，但至少不会再闹出笑话了。难怪人家叫我叔叔，我老了，其实是心老了，那种不加修饰的纯真没有了，仿佛是一种赝品，连自己都觉得不很舒服了。昨夜那个梦又是什么意思，我随手抓了把药塞进嘴里，开始进行周公解梦。医生说我有轻度的抑郁症了，我只觉得有时候人们在背后指点我，回头却没有人，或者自己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并且这个空间变得越来越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现在我只感觉浑身一阵酸疼，像是昨晚被一群人殴打过一样，我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照旧拿起我那掉了块铁皮的水杯，这水杯又让我想起了我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女朋友，毕业几年后，我们不出所料的分开了，但这水杯我还留着，喝水能喝出一阵花香。昨晚可能是喝太多了，头疼欲裂，我起身想去拿些醒酒的药，电话那头就响了。

“我说伙计，你怎么样了，昨晚瞧着你有些心事，在那里喝闷酒，以前没见过你这样啊，你今天不行休息休息算了，别去公司了，我帮你和领导请假了。”说话的是我们公司同事二胖。

“没事了，我可能下午就去公司了，谢谢你了。”我略带客气的撂了电话，心想你他妈帮我请假是又想害我了，我在单位本来就混的不好，领导早就视我为眼中钉了，弄不好随时就可能滚蛋，我一想这周因为些杂事已经请了两天假了，本来打算今天亲自去单位辞职了，但看二胖这语气，不觉有些怒气，他们都想看我笑话，看着我拿着资料滚出公司，为了争这最后一口气，老子反倒是不走了，和你们战斗到底。

想来我们这个公司也怪，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做贼一样，我知道这是当下激烈的竞争导致的结果，不一定出于他们的本意，但只要一坐在办公室里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脸也在发烧一样，还好办公楼外的一片走廊，那里经常没人光顾，成了我抽烟聊以自慰的地方，那地上有一块长年不散的黑色烟渍，都是扔了烟头踩过后留下的痕迹，有些人肯定和我一样，挨了领导的骂在这里点上一根烟，心里不断地诅咒谩骂着，然后又无奈的摇摇头回到那乌烟瘴气的是非之地。也罢，每个人的发泄方式不一样，有些人善于伪装，你永远也不能和这种人混在一起，心累不说，一不小心就被算计了。二胖想来就是这样的人，刚到公司的时候，我看他最憨最忠厚，心想这货一定弄不出什么名堂，没想到果然人不可貌相，我弄成今天这样，少不了他的“功劳”。我们是一家不大的中介公司，当时看招聘信息，看来看去也找不到合适的，但我还要吃饭还要住房，在新的城市里我必须让自己马上稳定下来，看着当初带来的“启动资金”变得越来越薄，我真的肝疼。找到这家中介公司的时候，一个负责接待我的前台真的是吸引了我，她的气质仿佛是我梦中就经常见到过的一样，让人心痒痒。她让我填了几份合同和我说明了这工作具体要干什么等等，我全然没心思听，只闻到了她身上那股好闻的隐约可触的体香。恍惚中我被她推了推。

“你签合同吧，欢迎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我趁她低头翻资料的间隙往办公室瞅了瞅，别说还就属着她最漂亮，我甚至一度认为就是这里，我要在这里长久干下去，不为别的，哪怕每天看看她嘴角泛起的迷人笑容。我从那时就认识了二胖，他挺着肚子过来接水，我看他走路都艰难，貌似有二百多斤。

他拍了拍我，脸上漏出让我恶心的诡笑：“你小子不老实啊，不过你长得倒还不错，说不准有机会。”

“二胖，怎么谁来了你都要调侃人家呢，你这张臭嘴不能消停一会？”坐在他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人指着他说。办公室里的众人哈哈一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偷偷瞟了一眼这个前台，她倒是淡然，默默地干她的活去了。进办公室一圈我也分不出谁是这里的老板，说实话，这种公司我见多了，今天还营业或许明天就被贴上封条，或者老板夹着几个钱就逃跑了的主，只是现在我也是没办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打算在这里先将就一阵子再说。

“刘正，你给这个新来的先腾出个地方来坐，跟他讲一讲业务，我这会还忙着。”

说话的是一个四眼，没跑了这就是老板，只见他在电话里侃侃而谈，笑容也是那么让我恶心，他忙着晚上去哪家夜总会消遣，自然没工夫理我这个新来的。

“你就坐在胖子旁边吧，自己收拾收拾桌子，熟悉一下我给你的资料。”然后他就忙着看自己的电视剧去了。

我看了看这桌子，想必是上一个辞职的还没有来得及拿完自己的东西，或者是走的匆忙不要了，一些女士香水，还有零落着粘在桌子上的瓜子皮。

妈的，这是什么环境，我皱了皱眉，嫌弃的拿着桌布开始整理一番。

“你从哪里来的，听你口音不像本地的啊，吃苹果吗？”刚才那个老妇女倒是热情，很显然她并没有兴趣知道我的信息，我看她不停地翻着手机看拼多多上的东西，我有礼貌的回了一句“不吃”。

二胖接完水和那个前台有说有笑的聊了一会就一屁股坐在我旁边。他又把他那肥硕的头凑到我这边：“你刚来，好多东西你也不熟悉，不过不要紧，以后我做你师父，有什么不懂得或者生活上的问题你就告诉我，我这个人有求必应很好相处的。”

“啧啧，大家看看，胖子又开始忽悠新人了，你自己都还住着租来的房子，媳妇没有一个，整天在这里帮这个帮那个，对了，你勾搭旁边那家公司的小姑娘有进展了吗，给大家说说。”老妇女从我对面的办公桌走过来，斜着身子问他。

“今晚我就准备行动了，人家已经加我微信了。”胖子晃动着手中的手机，像是在炫耀。

“哈哈，你这形象，八成是，哎。”老妇女吱溜的喝了一口水，想看胖子的笑话。

“我形象咋啦，我就是胖点，我对人很好的，我就不信时间长了感动不了一个女的，首先我要得到她的心，就要每天变着法的哄人家，这是第一步，周姐，你快帮我看看拼多多上有没有那些女人喜欢的东西，给我介绍介绍，我保证定期不重样的买给她，时间长了感情就能升温，最后我再放个大招，嘿嘿。”胖子这人果然恶心，思想龌龊的家伙，我撇了撇嘴，故意低下头假装看资料。这个油腻的胖子我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油嘴滑舌的，也没什么本事，我要是稍微有点姿色的姑娘，我都不会多看他一眼，折寿！

这个老妇女就是周姐，她是典型的爱凑热闹爱八卦的主，用她那枯枝一般的手快速的拨弄着手机，胖子在旁边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好像几分钟后他就能抱得美人归。一群小市民啊，我只能这样说。我继续环顾了一下办公室的情况，这三五个人里面好像没有和我气味相投的，实属无奈，这时从办公室里面出来了一个女孩，看着像是刚毕业的，那种清纯无法掩饰，我估计也是刚来不久，在资料室里面捣鼓了半天，一出来我的心仿佛安稳了些，幸好还有这种刚踏入社会的青年，不至于让办公室彻底成为菜市场。听说她当时应聘的是经理助理，说实话，我很为这个小女孩担心，老板还在那里打电话，没一句正经。

“周姐，咱们公司什么业务啊，怎么没见你们办公呢？”这么多人我觉得周姐还能聊上两句。

“咱们是搞中介的啊，最近不是招工的旺季，所以来寻工作的人不是太多，总之你记住，咱们是有提成的，所以来找你的客户你自己一定看着点，别被别人抢了去。周姐看你也是老实人，给你几句建议。”她冲我挤了挤眉，分明是说胖子这家伙爱趁火打劫。我心想，以我这学历和头脑，别人想和我争个高低还不是对手，根本没把死胖子放眼里。

眼下，我并不像他们那样能笑得出来，七嘴八舌的谈些有的没的，我兜里的钱在这一个月里既要找工作，又要吃饭住宿，已经捉襟见肘了，刚来公司又不可能有收入，我眼看着要流落街头了，其实以我的性子，像这种不包吃住的小公司根本看不上眼，我可以随时辞了老板另谋生路，但现在我不想再折腾了，换来换去总也不如意，不如咬咬牙在一个地方稳住一下然后以求他日散发出我自己的聪明才智。不过现在这都是些屁话。于是我打算问问我师父，看看这个胖子究竟能不能像他说的帮我一把。

我拍了他一下，给他递了根烟过去。

他笑眯眯的接过烟，在手里转了一圈，确认了下牌子，然后刁在了嘴里。我亲手给他点上烟，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怎么了兄弟，叹什么气？”于是我就顺理成章的告诉了他。

“要是困难的话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我看胖子这人果然只是嘴上乱喷，实在也没能耐帮我什么。

他挠了挠头：“那既然你都开口说了，你一个外地人也不容易，谁都遇到过难处，不行你先和哥凑活住着吧，我租的那里离公司近，房租也便宜点，等你稍微有钱了再说吧。”

现在这情景，我也只能满口答应了。

“你以后每个月给我五百就行，哥绝对不诓你，你找不到这么便宜的房租了。”他砸吧着烟，像极了一个老流氓。

“好吧，这个月我先欠着你，一发工资马上就还你。’我信誓旦旦的像他担保。

“呵呵，那你得等下下个月了，这个月不发工资，咱们工资都是压着一个月的。你身上总该有几百块钱吧，不行你先给我，就当押金了，三百也行。”

这胖子明显是怕我到时候悄悄跑了，先将我一军。

我只能答应了，毕竟这是最好的办法。我来的时候就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破行李包打点好了，准备四海为家了，想想当初，我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虽说不上优等生，但骨子里总是有那么骨子傲气，经过几年的社会打拼，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生活给我的都是灰头土脸的打击，而我像丢了命一样总在落荒而逃中。想到这里，一股老泪从眼角滑落，我是家里的独子，本来可以就近找一个工作，既能照顾父母，又能过得舒服点。怎奈我的个性不允许我这么做，我还是梦想着远方那繁华的城市，梦想着衣锦还乡给别人看看。

“别愣着了，一会下班你就跟我走，不是什么大事。”胖子推了推我，才让我元神归窍了。我礼貌的答应着，心里的酸楚暂时先自己收着吧。

办公室里唯一不太说话的就是那个刚毕业的年轻女孩，她叫刘梓玥，人如其名，文静的厉害，就像污浊泥塘里的一株青莲，其实是我最欣赏且又最渴望得到的那份纯真，还好有她在，才让我不至于觉得我彻底进入了传销组织，深陷泥塘，就是那股年轻的活力仿佛成为了让我安定的保护伞，看着她心里既踏实又舒服。

那个前台姑娘和她就不一样，一看就是更加成熟和贤妻良母的类型，这是不同年龄阶段的差别，我觉得她们在这种公司就是浪费，怎奈这世上许多人包括我都是自命清高，可还是败给了今天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百无聊赖的一天就在这嬉笑打骂中结束了，前台那个女的背起洋气的小包急匆匆的出门了，这阵势像是要去约会还是什么的，我总算好歹对付完了一天，我觉得大城市里的爱情显得那样卑微，拿着低贱的薪水，和自己刚认识几天的男女朋友坐在略有档次的饭店里惺惺相惜，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诉说着自己一天无聊的生活，偶尔有几分笑意，都觉得略带点苦涩。

我忽然又想起了我那大学时代的女朋友，说实话我们感情一直很好，就连分开搞异地恋得时候，感情也在不断地升温，我曾一度坚定地认为我要娶她，我要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温馨的小家，我幻想着我们一起度过普通人眼中属于自己的那份浪漫。时间真快，我们最近联系的很少了，像是刻意在躲避着什么，她凭借着自己优异的学习成绩胜利的考入了当地的事业机构，那一刻我就觉得自己完了，我们之间可能也不会再有什么了，但她对我的坚持让我现在还留在这个城市，我愿意试着打拼一下，维护我们之间最后的可能。

我随手翻着桌上的资料，说实话一直也看不进去，我不屑于这种公司，只是把它当做临时的避难所罢了。我一直在等二胖打电话，这个肥男人下了班便一直在电话那头嘀咕，我想他现在急需要一个对象，但以他这种人又谈何容易呢。

“年轻人，刚到咱们这里你不适应是正常的，等个两三天你熟悉了，兴许就不那么紧张了。”这个周姐下班了还在网上看衣服，看首饰，丝毫也没有回家的意思。

“周姐，你不回家吗，时间也不早了。”我不想和她这种世俗的女人说话，为了等胖子，我索性聊了几句。

“我在等我家那位接我啊，他在国企上班，每天下了班就来接我，我家就在毓秀花园住着，哪天没事了你可以过来玩，一个小伙子独身一人怪可怜的，周姐给你做好吃的。”

周姐看来是生活比较稳定的人了，有个温馨的家庭，吃穿不愁，算得上是中产阶级了。

“我女儿应该和你也差不多大了，前些天刚订完婚，我给你说，对方是个银行的主任，那个老小子娶了我家闺女算他走运了.”话虽这样说着，看得出来她对未来的女婿很满意。

“你有对象了吗？要不我帮你介绍一个。”周姐又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

“我嘛，算得上是有吧，不过关系也就那回事，要结婚恐怕还不确定。周姐要是觉得有合适的可以帮我留意下。”其实我对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已经完全没有信心了，而且我们又不常见面，我现在内心也是何等的空虚，我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我那女朋友了，人家混的风生水起，单位里免不了追求者，我还是决定给自己留条后路为妙。年纪越大我越感到急躁，对前途充满了无奈。

“走吧，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二胖打完电话了，满嘴的唾沫星子，刚才一定是又给谁吹牛了，他这种人我其实最不喜欢，总觉得胖子很脏，但现在又没有别的办法。

我提着行李箱在后面跟着他，穿过了大约两个十字路口，他说到了。

胖子嘿嘿一笑：“兄弟，你别觉得这地方好像不怎么样，最起码热闹啊，以后咱们有了钱，就在最贵的市区买套房，现在委屈一下吧。”

我并不感到奇怪，这不就是城中村吗，经常是一些民工或者租不起房的小青年住的地方，自然是热闹，小贩的大喇叭不停地叫喊着降价销售，来来回回的流浪狗喘着粗气到处在垃圾桶里扒拉着食物。其实我并不排斥这种地方，这是最真实的底层人民生活的写照，在这里并不会觉得不自然，他们反倒显得更亲切些，相比那些都市生活的白领阶层，互相之间以冷漠照面，拖着满眼的疲惫维护最后的尊严，这里却可以完全放下防备，不用故意的矫揉造作了。

我随着二胖上了楼，他的大块头和肥胖让他有些气喘吁吁，我跟在他后面一段距离上楼，生怕这个胖子一个趔趄将我砸死。楼道昏暗的没有一丝光亮，借着外面小贩的灯光勉强能看到前面的路。走到三楼一处拐角，算是到了，他掏出钥匙借着手机的光亮打开了门。胖子果然不地道，像这样的破房子两个人合租也不过伍佰元，我越发对他反感起来，进了黑乎乎的屋子，眼前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我把行李随手扔在了地上，也没有别的什么地方可放了，现在就是人生的最低谷了，我不信命运还能对我怎样。他顺手拉开了油渍斑斑的窗帘，楼下的情况一览无余，说实话，除了这屋子被胖子弄得不可收拾，我喜欢这样的环境。

“哥，难怪你找不到对象，你看你把这里折腾成什么样了，我一个男的都觉得不堪入目。”我半开玩笑的提醒他。

“嘿嘿，兄弟凑活吧，一天工作就够忙了，哪有时间收拾，不行你看着收拾下，不过我的东西可别乱动。”

我心想，动你东西我还嫌恶心，都是乌漆墨黑的生活用品，简直是屌丝无疑了。胖子虽说让我在这里住了，但还是心存戒备，我想我也不会在在这里住多久的，难闻的气味让我想吐，我借口出去买些生活用品，赶紧到外面透透气。

“回来帮我带份炒面吧兄弟，今晚就凑活着，明天哥请你吃大餐。”胖子在电话那头冲我嚷嚷。

这个狗东西真没把我当外人，寄人篱下的感觉就是难受，尤其是和这种人住在这破屋里，我的人生灰暗到了这种程度。我狠狠地吐了一口，妈的，我现在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啊。

其实我来这个城市就是为了和我的女朋友离得近一点，但又不能太近，以免被她看到我现在的囧样。

我随意的在这条熙熙攘攘的街头走了一圈，买了些生活用品，看着各色的人来来往往，匆匆忙忙，他们三五一群，叼着烟头，衣衫不整，像游荡在人间的野鬼一般。中年妇女抱着孩子，孩子在哭闹，她们用结实的手臂把孩子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在挑选着大减价的衣服，孩子哭闹的厉害了，大巴掌就伺候上去了，我不是救世主，我也是个落难的人，看到这些难免有些感怀，想当初在大学那温馨的场面时常回到我的脑海里，现在我孤立无助，淹没在了城市边角的尽头。

我回去的时候，二胖已经鼾声如雷了，我随便找了个铺盖铺在地上，把一堆的垃圾用脚踢到了一边，我也有些累了，主要是心累，不知道我的生活还能不能转变，只希望自己赶紧睡着，也许梦里我能回到最初的美好。

那天夜里我确实喝多了，那是我离开胖子那个鬼地方的第一天，确实值得庆幸，半年了，我整天度日如年，终于靠着自己努力得来的薪水在正规的小区租了一间房，我特意收拾成了大学时代的模样，我终于松了口气，犹如重生一般。

听说胖子前些天终于谈了个对象，他也不在那里住了，他满怀自信的表示，无论如何要给未来的媳妇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小窝，二胖毕竟比我来公司时间长的多，那些业务上的事情多半被他从我手里套了去，理由是我还年轻，现在主要以学习经验为主，你他妈的，这么不地道的话也能说出口。因为他的人缘广，多半来找工作的人都被他抢了去，我所剩下的勉强能维持住一个月的生活。我并不想太计较这些，因为公司总有这样的人，不是二胖就是别人，我早就习惯了。

渐渐地，我和前台那位姑娘也混得比较熟了，没事我就去搭搭讪，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在这个公司里，只有她还让人感到舒服些，她给我说了她也是从别的地方来的，目的竟是为了逃婚，她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她说要靠自己的打拼，赢得生活上的自由。这女的没谁了，是我欣赏的性格，所以我们是朋友，是可以说知心话的那种朋友。

“你知道吗，二胖不是好人，他看你老实就欺负你，他还摸我屁股。”

“妈的，这个人我早就看他不爽了，要不要我去告诉领导。”

“你还是别了，领导还指望用他呢，你业绩又不好，在这里最好还是少说话吧。”

我知道，小敏这是为我好，呆了大半年了，我总算没什么收获，哪天被开除也是预料当中的事情，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我最受不了那种变态猥琐的认了，这要搁以前我的脾气，非把他打个半死。

“你想一直待在这里吗？我觉得这种地方好像不是长久之计啊。”

“有什么办法，我学历不高，在这个城市待下去就算不错了，暂时不想那么多。”她抬头看了看我，露出了尴尬无奈的笑容。

一时间看她的眼神，我竟有些冲动。不行不行，我有女朋友了。我赶忙把这种想法压了回去。

粉色水杯

在过去的几年里，我和女朋友之间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少了，我们都谎称自己工作太忙，时时不敢面对自己的问题，曾经在电话里的哭闹都变得烟消云散了，每次和她通话，我都要按下录音键，以便在这陌生的城市，漫长的夜里回忆这一段段温柔。

“小雨，你好好的，努力工作，等我研究生一毕业我就嫁给你。”那天晚上我们之间在电话里起了争执，面对我的疑问，她始终支支吾吾没有正面回答，我是真心想和她在一起，无论多艰难，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然后，她的态度总是让我琢磨不透。撂下电话，我一个人喝起了闷酒，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就被她的电话惊醒了。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等我这么多年确实不容易，咱俩认识五年了，从开始我就一直喜欢你。

“我也是啊。”我迷迷糊糊的打断了她。

“等我，等我一毕业就嫁给你，我去你那里。”听完这话，我就想打了鸡血一样从床上坐起来，我刚才听到的竟是这世上最美的语言，真的就像夜里的一道闪电，照的我心透亮。

从那以后，她几乎每天都要给我打个电话，大约就在下午四点左右，这个时间段她说她不忙，于是，每天我都期待着下午的这个时候，听一听她的声音，讲一讲我们今天各自发生的事情，成了我那个阶段最幸福的事。我迷迷糊糊的看到我桌上的粉色杯子，已有了锈迹，但我还是舍不得扔掉，甚至一天不见都心里发慌，这是我大学最美好的回忆之一了，而且带着原始的甜蜜，情窦初开的记忆。

每当我想到我们之间的未来时，总是不经意间心里泛酸也说不上是什么未来，也许我们都知道不一定有未来，感情只是让人走近的第一步，接下来还需要很多内容填充，既然我们生活在世俗里就无法避免面临的现实。那阵子班里的一位白富美请客吃饭，我和女友都应邀参加了，但是那也正是我最窘迫的时刻，兜里没钱，嘴里时常叼着根破烟，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相比之下，我那位同学正是春风得意之时，男朋友学的个日后赚钱的专业，本人家里也算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