苭苭,又是苭苭。我们三个畸形的恶性循环的关系你还想继续吗。
生出事端你总是想找苭苭求助。不面对不解决,然后事情在你的逃避和拖延下变得繁杂。
起初如同三个不可分离的挚友在一起,心是那么纯净,默契。那是表面的新鲜和友好,或者说你变了,我和苭苭也在变,只是我和苭苭越发趋同,和你愈加迥异。
其实我不会死,就像你所说的:你每天都吃那么多,说那么多,写那么多。看到食物就想要去占有,我在乎的不是食物的分量是其中的味道,只尝一口,就可以品味更多。我的味觉可以尝出柠檬的极度辛酸和咸涩,尝出辣椒的麻木和甘甜,分辨出这道食物有没有情感。你如果是吃,就是填饱肚子而已,我们的差别,在渐渐锐利,你固守着我就应该永远和你绑定,我说我会死,是我离去的不经意的铺垫。
你反应是那么激烈。
我离开你就不能活,就不吃不喝。我基本的存活就是吃到饱胀,睡到再也睡不着,可是没有你,我最基本的生存都没保障,你不理睬我,比死亡还煎熬。
你不能太依赖我,你深深的在本质上依赖我,而我貌似在表面上粘滞般的依赖你,可是在我看来,不是依赖,是一种无谓的求证,弱弱的占有,你觉得,我无法脱离你,连温习课本的时候,都要你陪伴,你错了,你真的把几乎全部完全逆转。
你是我的玩伴和习惯,你是我空虚的填补,无趣的消遣,我不忍、不能把这些告诉你,现实的你,把好好地童话故事讲成了说明文,皱褶而枯燥。千篇一律,亘古不变。
一个不堪的念头闪过。
我利用拭歆的喜欢为自己树立一道屏风得以有安静的时空喘息,不是和嵇宜利用他们的欲望作贱自己的身体本质一样么,我既然厌恶,就应该果断的离开,不然和嵇宜有什么区别呢?
我怎么能和嵇宜那种人一样,不一样的。
我对自己说。
没有言之凿凿的理由,一时难以说服自己。
我躺在床上难以入睡,侧头看见她,她那里还有光亮,呻吟着,不知在梦什么。
我跟一知半解的语言哼唱,不是我的母语,明快,跳跃,很浑厚的音质,回响。
游助的那首关于向日葵的歌曲,我想起了死去的两条金鱼生前的欢畅,游动的节奏韵律和他的歌和谐一致。曲终,又重新黯然,我一根一根点起火柴,一首歌完结就是一支火柴的湮灭。
总会穷尽,空荡的时刻,很快到来。
时间太快,你们都变了,同情的变成厌恶,温暖变成喋喋不休。
不知睡了多久,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头顶的日光灯和窗外的阳光都很亮,我坐起来,看见嵇宜半蹲着,手捂腹部很痛苦,我觉得是表面的痛苦,如果她突然笑起来,也没有人会认为她不健康,她背对着我,我却感觉到她回头,她察觉到我醒了吗?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但是手在剧烈的发抖在发抖,想把水送进嘴里,很刻意的,透明玻璃大口杯狠狠摔在地上,杯子没有碎,水全溅洒出来,她有些惊慌,似乎这一幕不是很成功,她痛苦地叫喊着,低低的声音却很洪亮,跌坐在地上,低吟转成了恸哭,我闭上眼睛,继续想睡去,我讨厌她哭,因为她哭的太频繁,因为她又要衍生出麻烦。我,不想帮她收拾。
我冷笑着,嵇宜,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我没有沉入梦,我随时监听着她的动静,判断着她呼吸的频率,周围突然非常静寂,真空抽走了她,我倒希望真是这样。
不敢翻身制出动静,不敢呼吸太重掩盖了你的精彩的戏。
直到不想再躺着。僵持着浑身都要麻木,我为何要禁锢自己呢。
索性起来,不管后果,我看到她呆呆的出神,就等待我起身下床,撕破沉静。
你陪我去医院吧,我不能,要我的孩子。
医院?
就这个周末,不要,告诉别人。
我?陪你去?
他,周末有事,我一个人…不敢…我不想杀害这个孩子。
起初你不是很欣喜吗,早知会这样,干吗那么冲动。
她突然羞涩起来,在回味着孕育生命的夜晚,持续了数秒,还是黯淡下来。
我很虚伪的关心一下她,然后内心干脆的回绝了,化成言语还是要半推半就,让她觉得我有万般的苦。
嵇宜,我真的很想陪你去啊,我这个周末,萸要来找我,我们好久没见了,她遭遇了感情的创伤,没有我,她…要不这样,你自己先去,我见完她,马上赶来陪你好不好?你最好再联系一下他,这么困难的时刻,他怎么能不到场?再大的事也要推脱呀。
嵇宜含着泪花微微点了头,扭捏地说,那…那,也只有这样了,你要快点来,我好害怕。
随后我赶快给拭歆打了电话。
周末我们去一个地方藏一下。我要躲开嵇宜。
对她这样的人要坚决,没必要遮掩!
你不懂,就别插手。
那好吧,我们周末就在校园里随便走走,她不在,肯定发现不了。
我心里想的和做出的事情初衷及结果迥然不同,我怎么可能陪你去医院,萸一切安好,我却善意的诅咒了她,我不会和你进入那个肮脏的小医院,看你痛苦挣扎的全过程,你可以去,但是不能玷污我。
你不虚伪,你很单纯,是一个傻傻的孩子,我会永远珍惜你…
拭歆曾经这么评价我,想到这个惊悸起了一层冷汗,我有点唾弃自己了,但是转而一想,我是在捍卫我的纯粹,我没有错,即便虚伪了,也是正当防卫。
你不会怪我的吧,萸。
不会的,茆茆,那么多年了,我理解你。
突然间视野里都是你,一阵温暖,不息。
我看见你对我微笑着即便相隔很远,不用通过文字,不用凭借声息,不用触摸到对方的身体我们都感到彼此都真实的存在着,一想起你就会嘴角微微扬起,也你也在此时,想念我。
这一天来了。
拭歆沿着操场边的石板路走得很慢,我特意走在他的后面,突然变换步伐的节奏,就能不偏不倚踩到他的鞋子后跟。他一惊,提上鞋跟迅速转身,我也随即跑到他身后,又踩到了他的鞋子,他佯装生气,反击,一定要踩到我,可惜他未能得逞,有些怅然。
虽然纵有很多话要倾诉,视野开阔校园后部的操场让我掉进了一个臆想的时空。突然间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不是有话要说么。
拭歆问我,
还是不说了,说了又重温一遍那些令我厌恶的东西,还是不说了。
我们走了一圈又一圈,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从烈日当空到太阳西斜,他一直跟在我的后面,也不说话,有时加快步伐跟上我侧过头来看看我的表情,然后又放慢脚步走到我后面去了,我看了看时间,对拭歆说,时间差不多了。
回到房间,习惯性地看了嵇宜的床,她果然已经回来了,喃喃的说着。
没了,一切都没了…
没了?
孩子,没了,他,也算是没了。
怎么了?
我和他决裂了,他怀疑孩子不是他的。
你休息会,别想了。
我打发她。
他根本就没有去医院。
嵇宜补充了一句。我突然有些心疼她,但是一股厌恶又涌了上来,我什么都没说。
她睡下了,过了片刻她下床取了些东西才上去,好像闪着白光,锃亮刺眼,不知她拿的什么。
我也睡下,回味一下方才在操场的冥想,准备酣畅做梦。
剧烈的敲门声,是在叫我:
茆茆,茆茆!
谁?
我心里一惊,门外已经有了回答:
我是栗塬!快开门,快点!
我即刻从昏睡中醒来,觉察到一丝异样,我打开门,栗塬飞奔到嵇宜床边,掀她开厚厚的被褥,
我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啊!
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