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百无聊赖的我又一次纠结在生活琐碎的牢笼里。在不断自我哀叹的同时,猛然想起了前不久买来的路遥先生的《人生》。据说书中关于人生悲喜的表达与阐释似乎不乏妙笔,别有天地。所以就翻来了这本看了几页的书,揩去上面细微的灰尘,用去下午的时间来细细品味。
读书写字向来是历代文人自我救济的一方良药,古人言,三日不读书,便觉面目可憎,语言无味。我虽然只是一个装模作样的伪文艺,可几行文字也确实可以叫我浮躁不安的心暂时安宁,抛开其他胡思乱想,享受这静谧的时光。
初读《人生》,时不时地让我想起大学时读过的《平凡的世界》,同样的改革背景,同样的陕北高原,同样的激情少年,甚至有些相似的情节。出于对《平凡的时界》的喜爱,不免觉得有些受到了侵犯,竟然和我最喜欢的小说一个调调。虽说都是路遥先生所做,可还是有点点小情绪。但我还是读了下去。
小说主人公高加林是一个高中毕业后在农村教课的老师,他有着比父亲高玉德老汉高出百倍的精神追求。在他内心深处,总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希望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他不甘平庸,自信而坚毅。这是那个年代多数知识青年身上所共有的特质,贫寒如洗却自命不凡。
可是现实总是严峻的,老天似乎并不眷顾这个年轻后生。他的教师职位被大队书记高明楼的儿子顶替了,随后便回到队里做起了农民。这将是多么大的一个打击!他自毕业便做了教师,一直怀有美好的憧憬,现在没有心力下地不说,似乎这辈子都被牢牢的困在了土地上,再也没有了希望。他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气,不顾一切的挖起了地畔,双手起满了血泡,依然没命的抡撅头。后来迫于生活,挎着竹篮去城里卖馍,可自尊心强烈的他,怎么也张不开口叫卖。为了躲避熟人,像做贼一样东躲西藏。
就在高加林失意困顿无功而返的时候,美丽善良的刘巧珍闯进了他的生活。她一把夺过高加林的篮子,转身进了城。回来时手里攥着一卷毛票,交给了高加林。在回村子的路上,巧珍向他流露出了自己多年的感情。他们就这样偷偷的在村子里谈起了恋爱。这样的爱情总是甜蜜的,众人都在忙碌时,两人只要一个对视,心里便充满了幸福。有时候,一听到巧珍那叫人心动弹的信天游,他总忍不住咧开嘴巴笑。
“爱情啊,甜蜜的爱情!它像无声的春雨悄然地洒落在他焦躁的心田上,他以前只从小说里感受到过它的魅力,现在这一切他都全部真实的体验到了。而最宝贵的是,他的幸福正是在他不幸的时候到来的!”
后来,高加林叔父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做了劳动局局长,属下马占胜为了讨好局长,并弥补过去下了高加林教师职位的过错,他又一次安排了高加林,让他担任县通讯社的通讯干事。这次机遇使文化人高加林迈入了城市的广阔天地。他进去县城以后,情绪久久不能平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他高兴的如狂似醉,却也有些惴惴不安。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再也不是县城的过客,而是其中的一员。但一想到他是通过后门进来的,心里难免不安:现在全国都在反这个东西!
高加林也确实不负众望,作为通讯干事,他表现得有声有色,逐渐的成了县里的名人。就在高加林在此大显身手的时候,他又遇上了高中时的同学黄亚萍,城市姑娘黄亚萍的有着现代女性的开朗活泼,又长得漂亮。他们两人都爱读书,知识面又丰富,在一起总有着聊不完的各种话题。后来当黄亚萍频频向高加林示爱时,高加林也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和痛苦,一边是清秀可爱,互相深爱却没有文化的巧珍,一边是情趣相投,能带给他大好前程的黄亚萍。此时高加林的人物形象是复杂的,他内心的情感是难以言说的。
然而在现实的重创之下,爱情似乎总是不堪一击。在经过反复考虑后,高加林还是接受了黄亚萍那充满了希望的爱。当然,他的良心非常不安,他强迫自己不朝着方面想。他咬牙切齿的警告自己,不要软弱,为了远大的前程,必须做出牺牲!
当高加林小心翼翼地向巧珍表达了他要离开这个地方时,聪明的巧珍马上明白了。面对深爱的人见异思迁,她没有寻死觅活,甚至她没有责怪高加林,反而更担心他以后的生活,劝他到外面人生地疏,要多操心,可是伤心的泪水却在脸上刷刷地淌着。
此时巧珍是最可怜的,同时也是最美丽纯真的。在要命的打击之下,巧珍表现的极其刚强,“她既没寻短见,也没有神经失常,人生的灾难打倒了她,但她又从地上爬起来了!”,因为“她留恋这个世界,她爱太阳,爱土地,爱劳动,爱清朗朗的大马河,爱大马河畔的青草和野花……她不能死!她应该活下去!她要劳动!她要在土地上寻找别的地方找不到的东西!”
巧珍有着乡下姑娘特有的真诚和质朴,虽然是白丁一个,却早已深深地爱上了高加林这个“文化人”。她对高加林的表白无疑是大胆而率真的,可惜她这种至真至纯的炽爱却无辜的充当了高加林在困境时的精神慰藉。在被高加林无情的抛弃后,巧珍就出嫁了,嫁给了一个没文化但是深爱她的人。可他内心深处还是挂念着高加林。
“你把良心卖了!加林啊……巧珍那么好个娃娃,你把人家撂在了半路上!归根结底,你是咱土里长出来的一棵苗,你现在是个豆芽菜!根上一点土也没有了,轻飘飘的,不知你上天呀还是入地呀!人常说,浮得高,跌得重!不管你到了什么时候,咱为人的老根本部能丢啊……”
——这是来自一个几乎走完了整个人生的老汉德顺的忠告,可惜有文化、有理想的高加林并不放在心上。他已经迷失了自己的初心,一味地追求虚荣,让这个本可以少走弯路的年轻人,后来挨了命运一记响亮的耳光。
黄亚萍之前的对象张克楠,他妈妈知道了自己的儿子被抛弃了,本来就有些市井小民气息的她,得知高加林是走后门来到的县城,直接把他举报了。地纪委和县纪委迅速落实了这件事,决定马上撤销高加林的工作和城市户口,送回村里的大队。
高加林得知后脑子一片空白,他麻木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等他回过神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巧珍,“他在桌子上狠狠砸了一拳,绝望的叫道:晚了!我这个混蛋……”
之后高加林就找到黄亚萍断绝了关系,回到了农村。全村人都在感慨,没想到这小子竟落得个这么个下场!他走在回村的路上,许多刚下地的乡亲从地里纷纷来到他身边,开始问长问短。他们都很真诚,七嘴八舌的安慰着他。
“亲爱的父老乡亲们!他们在一个人走运的时候,也许会躲得很远;但当你跌了跤的时候,众人却都伸出粗壮的手来帮扶你。他们那伟大的同情心,永远都会给予不幸的人!”
德顺老汉也大动感情的开导着加林,只要爱劳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加林他把金子丢了啊,巧珍的心,像金子一样啊!文章最后,高加林抓了两把黄土,沉痛的喊叫了一声;“我的亲人啊……”
回顾书中高加林的这段人生,不得不说,他就是个方方面面的“豆芽人”。因为念过书、当过老师就自命清高,不肯和父母一起做农活;甚至在家里已经没有钱的时候,还不肯放下自尊去叫卖馍馍。他总想着通过叔父来谋求一个体面的职业。终于进了城,在他的内心深处,依然不满足,幻想着和亚萍一起去更大的城市。可以说,高加林得到这个结局,不是命运的安排,而是自己的作死。
小说读到最后,发现在最后一章,作者特意标注了“并非结局”,留给了我们无限的瞎想。
非常庆幸自己先读了《平凡的世界》,再读到《人生》。少平教会我读书,让我向往外面的世界。可高加林让我明白了,虹终究不是桥,无论走到多远,都有一个温暖的地方,叫家,也叫作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