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森知道，今天这位客人不好对付。于是，他刚刚松懈的心再度绷紧。

王宝森重新抖擞起精神，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回答甄晓娴，对策也在电光火石间想出来：“姐，真还没有顾客问过这个，我也不确定能不能优惠，得请示请示经理。”其实他心里门清，这是他自己潜在收入的一部分。

王宝森转身又走了，留下甄晓娴和王鹏继续研究这张表单，二人一一往下看去，王鹏指着表单自言自语：“什么PDI检测费用？”

甄晓娴也不懂，于是从桌上拿起手机，打开百度后她也才明白。她看着手机给王鹏念：“所谓PDI，即Pre-deliveryinspection，指的是新车交车前，为保证新车的安全性和原厂性能，由专人负责完成的从外观到内饰的全面检查，以此确认新车是否有瑕疵，是否运转正常，是否达到……”

甄晓娴还没念完，王鹏就打断了她：“我靠！这不废话吗，买啥玩意商家也得保证质量啊！”

甄晓娴说：“是呀，理论上说，这工作是厂家必须要做的，也是四S店应尽的义务，似乎，这也应该免费呀。不行，我得再磨磨看能不能……”突然，甄晓娴心里一动：“对了，问问那个四S店的小男孩。”她迅速拿起手机，打开照相功能把费用明细单拍了照片。做完这些后，甄晓娴拿起手机去了洗手间，她把明细单传给小男孩后才接着打微信电话。

那时，小男孩常宇豪正百无聊赖站在他工作的四S店门口向外张望。突然，他手里抓着的手机响了，翻过来一看：是之前联系过几次的姐姐叫甄晓娴的，那姐姐看上去很和善，十分爱笑，她笑时，嘴角微微上翘唇边就显出一个喜庆的酒窝，就是那酒窝让常宇豪记住了甄晓娴，并且莫名对她产生好感。

常宇豪看甄晓娴来电，心里跟着一亮，这个姐姐跟他搭讪过两次，还要了微信，一看就是诚心想买车的。又跟我联系，常宇豪心里想，又跟我联系说明什么，说明有戏。

这样想着，常宇豪赶紧接了电话。那头甄晓娴给常宇豪打电话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成想一打就通。甄晓娴心里一阵畅快：“喂，小常弟弟，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常宇豪连声道：“甄姐姐，你，什么事儿。”

“我想买车。”甄晓娴说。

常宇豪一听，果然被自己猜中心里一阵狂喜，紧着说：“姐姐你过来吧，我正好在店里。”

“不是，”甄晓娴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事关买车最终价位，她想了想说道：“我这一两天想把车买了。另一家四S店给了一个底价，我想比较一下，看看谁家更便宜，我心里是中意你家的，但是不知道，你到底能给到什么优惠。”顿了顿，甄晓娴又说：“我刚才给你发过去一张购车明细单子，上边基本上就是这家四S店的低价。你对比一下看，在哪里能给到我最低优惠，就在这个单子旁边标出来。买车花的是大钱，谁给的便宜我自然就买谁家车子。”

常宇豪听甄晓娴这么说，怎能错过这单买卖。说道：“好的，甄姐，我看看，稍后就给你把底价报过去。”

甄晓娴打完电话，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身回到贵宾休息室时，王宝森已经回来，正和王鹏说着什么。见甄晓娴来了马上说道：“姐姐，我刚才去请示经理，经理说，别的都还好说，但是出库费一直这样，从来没有商量余地。”

甄晓娴听了也只好作罢，不过她一直等着常宇豪的微信，想看看王宝森说的和常宇豪说的是否一样，如果一样说明王宝森可能真的没骗她，也说明这部分钱确实不能省。如果二人说的有出入，无论如何也能比较出二人那个实诚，同时确定出这部分钱是否能省。但是常宇豪那边却迟迟不来电话，她只好心不在焉跟王宝森矫情其他项目。

甄晓娴面前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微信息提示音，屏幕显示“常宇豪XX四S店”。果然是常宇豪，他发来一张微信图片。

甄晓娴拿起手机，迅速从中搜索“出库费”四字。在常宇豪的实际报价中出库费是有优惠空间的，能优惠五百款钱，这钱其实九牛一毛，但是却看出了王宝森和常宇豪的诚心何在。看到这里，甄晓娴脸色一变，她沉着脸问王宝森：“这个出库费果然不能便宜吗。”

王宝森纳闷，狐疑地看着甄晓娴的脸色道：销售经理说，这一块儿基本上就这样了。不过，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我再去请示一下，没准儿能便宜几百块钱呢。”

“能便宜几百块，是不是六百块。”甄晓娴咄咄问道，她也留了心，在常宇豪的报价基础上又少说了一百块，王宝森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娘们，业务怎么这么熟悉。”瞬间的沉默之后，他马上反应过来，站起身说：“这样吧，我再去和销售经理交涉一下。”

甄晓娴却说道：“你先别忙着走，听我把话说完。小王啊，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因为你是我朋友介绍来的，我们买朋友的面子，也信任你，找你就是信任你，以为你是个信得过的人。但是，结果你给的价格却有很大水分。

你说巧不巧的，我联系过的另一家四S店刚给我发来一张报价单。且不说别的项目，就这个出库费就比你便宜。”甄晓娴并不透露自己主动跟常宇豪联系的细节：“你说，我还怎么信任你。要不要给你看一下别家给的报价单……”甄晓娴给王宝森来了个先发制人。

王宝森干汽车销售这么多年，确实没遇到过像甄晓娴这样的有心人，他今天只好认栽。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我可以少挣甚至不挣钱，也要做成这单买卖。他这样想着同时给自己找好了借口：“靠，我们这个销售经理一直跟我不对付，每次请示都拿腔拿调的。我明白了，哥姐，你们等着。我给另一个销售经理打电话，今儿他休息，我让他无论如何来一趟。你放心，他要来了，能给的优惠一点儿都不少。我敢打包票，你从哪儿都拿不到我给你的这个价。”

听王宝森这么一说，甄晓娴推断，这次差不多了。于是说道：“那好吧。我等，我还是信任你。哪怕你给的价格跟我手上这张表的价格一样，我也会从你这儿提车，毕竟我们是朋友。”

半个小时后，王宝森从销售经理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新的报价单，他把报价单一把拍到桌上，胸有成竹道：“姐，哥，你们看一下，在原来基础上，各种费用能优惠则优惠，能减免则减免。又便宜了五千块钱。这个价，估计你们到哪儿都拿不来这款车，你可以随便打听。”

甄晓娴见好就收：“还是那句老话，我信任你。我也不会再去打听。走，咱们交定金。”

后来甄晓娴到底忍不住好奇打听了几家四S店。果然，那家的价格都没王宝森给的便宜。 包括常宇豪，她也问了一声。当常宇豪知道这个价钱后，只好望洋兴叹说：“姐姐，咱俩没缘分，我给不到这个价格，那次我给你的就是底价。”

甄晓娴心想，得亏了你给我的底价，才能谈到这个价位。但是她也只是想想罢了，这话怎么能说得出口。但她心里，到底觉得十分对不住常宇豪。

甄晓娴两口子本来打算先买房，再用剩下的钱买车。当时想的挺好，房子是个大头，钱得紧着买房子，如果先买了车子，到时候买房再没钱可就头大了。结果呢，却是先买的车子，车子呢还买了个比预想的要好的。这其中也有个缘故。

原来开始时，他们根本不了解车市行情。为了省钱想着全款买，以为全款买车一次性付款更便宜。结果到了，怎么算都是贷款买车分期付款更划算，正好跟她俩想的相反。一开始，甄晓娴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甄晓娴百思不得其解，又给常宇豪打电话：“为啥贷款买车便宜而全款买车反而贵呢。”

常宇豪呵呵笑着说：“姐呀，四S店挣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可不光挣车子的钱，他们还挣银行的钱。”

甄晓娴纳闷问道：“银行的钱怎么挣。”

常宇豪说：“游说顾客呗，游说顾客分期付款就可以。游说成功，银行有了业绩，销售人员完成了销售任务。银行挣了顾客的钱，销售人员挣了银行的钱，顾客买车还便宜，可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儿。”

甄晓娴才明白过味儿来：“这要不买车，哪知道车市这么多猫腻。这次我可开了眼了。”

看见甄晓娴打电话过来，常宇豪又产生想法，以为甄晓娴可能在他这儿买车，不死心地问：“姐，你那个车……”

甄晓娴愣了一下马上说道：“我爱人非要从朋友介绍的那家四S店买，你知道，人家给的价也比你这便宜，估计在你这买不成了。”

甄晓娴听见电话那头的常宇豪，可怜巴巴地说：“姐，不用客气，我，我就是干这个的。”顿了顿常宇豪又说：“姐，再有朋友买车，记得惦记着我。”

甄晓娴心里又是一阵刺痛：“好的，再有朋友买车，我直接介绍到你这儿。”说完甄晓娴挂了电话。

甄晓娴总是心疼帅帅，怕他受丁点委屈。自从幼儿园大班儿时，亲眼目睹了帅帅被邻居家一个大孩子打哭了之后，她便很少让帅帅下楼玩，她怕帅帅再被别的小孩欺负。可是，买完车子好长时间，她总是想起常宇豪，想起他的涉世未深还有他不知设防的清纯眼神。然后，她不知不觉就想到帅帅，莫名地认为，帅帅长大了也会是这个样子。每每此时，甄晓娴心里便一阵难过。尤其当帅帅正好出现在面前时，她的心尖更像是扎入一枚纤细的银针。

自甄晓娴决得，必须让帅帅出门了。她时不时把帅帅赶到楼下，让他和各种年龄小朋友一起玩儿。让甄晓娴惊讶的是，这时候的帅帅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几十公分高的小不点儿，他个子高了力气大了，跟楼下小孩儿玩儿得游刃有余，并没有出现甄晓娴担忧的挨打或者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