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别有洞天
燕赤霞赶到忘川,却没发现沈傲霜等人的踪迹,连忙掐指推算,竟得出归山入土的卦象,惊得他不知所措,连忙抬头仰望河边的群山,却因春深几许,草木丛生,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瞧不周详。
沿着河边,又搜寻了几番,却也毫无所获,燕赤霞不禁有些纳闷,就算沈傲霜等人遭遇了不测,可随后赶来的萧若兰和洛昊空,为何也跟着失去了影踪,这也太诡谲莫测了吧。
燕赤霞瞅着忘川之水,灵机一动,便念动符咒,潜入水中,不费多时,便到了奈何桥边,拱手笑问着孟婆:“婆婆在上,晚生燕赤霞这厢有礼了。”
“这几日倒是奇了,自寻死路的人还真不少,为何放着阳间的好日子不过,却要接二连三地鱼贯而至,莫不是急着要喝这碗迷魂汤?”孟婆擦了把手,盯着燕赤霞,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燕赤霞赶紧陪着笑脸,言明来意,孟婆这才绽开皱纹,摆手回道:“他们皆都无碍,除却沈傲霜喝了一碗还魂汤,将张昊天从望乡台前唤回,其他人等安然无恙,还是回到阳间去寻吧,莫要耽搁了婆婆的生意。”
“何为还魂汤?”燕赤霞哪知沈傲霜误食了何物,不免有些担心,便拱手再问。
“喝了便知,你也想来一碗?”孟婆举着木勺,盯着燕赤霞,笑呵呵地问着。
燕赤霞连忙摇头,不敢再扰,随后便躬身告辞,转身离去。
回到岸边,燕赤霞心里叨咕着归山入土的卦辞,便凝神再望山峦,却猛然发现白云寺后的悬崖峭壁间,罅隙的纹路勾勒成画,继而仔细地辨认一番,竟是一副双龙戏珠的图案,而那颗悬在两条龙之间的火珠,颜色黝黑,浑然天成,有如鬼斧神工,令人拍案叫绝。
燕赤霞饶有兴致地观望了良久,却又有了惊奇的发现,就在那两个龙头之内,弯弯曲曲地各自隐藏着一个文字,合起来便是沈富一词,不禁让他大惊失色,那沈富原本是沈万三的旧名,莫非沈万三死后,被人秘密葬在了此处。
等他再去细瞅那只幽黑的火珠,竟像个出入山体的洞口,大开着嘴巴,黯然述说着千古沉冤。燕赤霞深感那洞口怪诞诡奇,便将寻找沈傲霜等人的事暂放一边,朝着山壁飞身而去。
临近山崖,燕赤霞脚蹬一块突兀的石岩,凑近细看,不由得暗自赞叹,那只火珠果然是一处隐蔽的洞口,周遭被雕琢的细腻圆润,绝非天然而成。
燕赤霞思忖再三,却不想惊扰了沈万三的清静,便要返身而回,却听洞中传出人语,让他惊恐万状,手脚的力道稍作松弛,差点跌落了悬崖。
莫非这白云生处,还真有人家在此居住?燕赤霞倍觉惊讶,双手扳着洞口的石壁,伸长脖颈,往洞内瞧去,却是漆黑一片,不见光影。
燕赤霞晃了晃脑袋,还以为刚才出现了幻听,没想到就在此时,幽黑的洞里竟有人发笑,燕赤霞赶紧侧耳细听,竟像是杨梦言惯有的嘻戏之声。燕赤霞只觉心头一亮,连忙朝着洞内开口问道:“梦言,是你吗?”
谁知洞里寂静无声,许久再没人语,燕赤霞颇感好奇,便爬了进去,点燃随身携带的火炬,紧握在手,摸索着前行。走了数十步,前方竟出现了两座石门,分别篆刻了生死二字,门楣处各留几方透气的孔洞,燕赤霞想都没想,伸手去推生门,竟是纹丝不动。
燕赤霞心中暗道,但凡古墓冢穴的入口处,皆都藏有机关暗哨,守护着死者的亡灵,无一例外。可这两扇石门,方方正正,平平整整,既无门环辅首可拽,也无凸凹雕饰,实在是无处下手。
燕赤霞踅摸了半晌,也没弄明白开启的要诀,又去推那座死门,却也是同样的结果,随后便取出轩辕剑,敲动几下石板,就听门后传来洛昊空的声响:“谁在叩动门板,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昊空啊昊空,老夫遍寻尔等的身影,却不想尔等竟躲进了墓穴之内,还不快把门打开。”燕赤霞听闻是洛昊空的声音,心中大喜,连声大叫起来。
没等洛昊空回话,却听杨梦言在生门之后,急切地喊道:“哎呀,是燕使者到了,你老人家再不来的话,我等就要渴死在里面了啊。”
燕赤霞不知他们遭遇了何事,连忙又问:“还不快把门打开,让老夫将尔等救出?”
“嘿嘿,若是我等能够随意进出,何苦在此受罪?”室内传来萧若兰的动静,看样子他们已然是凑全了。
“那就速速道出启门之法,老夫才能与尔等会面呀。”燕赤霞用身子全力撞着门板,急不可耐地吼了一声。
“哈哈哈,燕使者,我等若是知晓开门的机关,何须等到此时,早就回到忘川河边,恭候着燕使者来寻了。”杨梦言没心没肺,在门后嘻嘻哈哈地嚷着。
听闻此言,燕赤霞不由得低笑几声,随口问道:“你们啊,竟这般痴愚,既不知如何开门,却又是怎样走进门内的呐?”
“唉,别提了,前日里,若兰姑娘和昊空师兄相继赶到,适逢天降大雨,我等无处遮身,便随着昊空师兄飞入洞中,谁知无意中推开石门,便出不去了,如今洞内只剩吃食,却无清水饮用,我等此刻唇焦口燥,浑身乏力,若非燕使者寻到此处,我们几个便要葬身于此喽。”杨梦言在里叹道,却不知燕赤霞不得要领,无法打开石门,比她还要焦虑。
“此洞甚是隐秘,真不晓得昊空是如何发现的?”燕赤霞鼓捣了几番,依旧无果,便兀自念叨着。
就听洛昊空在里禀道:“那日弟子开启白云寺的山门,不慎跌落后山的悬崖时,偶然见到洞口,当时只顾着参详白云大师留下的偈语,却忘了回禀燕使者。”
燕赤霞听罢,心中暗道,看来白云大师在山巅处设置空门,其中必有端倪,莫非是为了等待有缘人来访,才这般故弄玄虚?但是回头想来,他有心将来者引入洞中,又是何意呐?燕赤霞百思不得其解,便不再费神去猜,开口又道:“那尔等可与老夫说说,当初是如何误闯石门的,不可遗漏任何的细枝末节。”
“没啥奥妙啊,记得当时昊空和断水两位师兄,分别去推生死两门,就听轰隆隆地巨响过后,两扇石门皆都洞开,我等便捡了生门而入,谁知却被困在里面,出不去了呀。”杨梦言未假思索,脱口叫道。
“生离死别,生死相依,”燕赤霞嘴里嘀咕着,突觉灵光乍现,连忙惊呼道,“啊,老夫明白了,所谓生死只在一念间,同时去推生死两门,便可打开入口,随意进出,不过还要在门外留下一人,以便再次启门而出,否则便是自寻死路了呀。”
燕赤霞说着,便倚在两门之间,双手分别落在生死两字之上,猛地较力,就听轰隆声响起,双门顷刻间大敞四开,喜得杨梦言冲了出来,抱住燕赤霞,便是一顿抽泣。
室内竟是灯火通明,墙壁间镶嵌着数盏长明灯,熠熠生辉。燕赤霞把杨梦言留在了门外,闪身走进门里,就听身后的门板作响,随之闭合,再看门后也有字迹,却是个死字。
燕赤霞定睛往里瞧看,墓室居中置放着一座通体漆黑的巨型棺椁,周遭空旷无物,棺前建有祭台,案上散落着陈年的祭祀之物,棺底垫着石阶,沈傲霜与卓断水坐在张昊天的两侧,萧若兰和洛昊空迎在门边。
燕赤霞回眸去望那个死字,凝视许久,才黯然说道:“世人皆都怕死,怎知生死好比双刃剑,唇齿相依,存亡连枝,走进生门反为死,入得死门或许生,世事难料,不可强求啊。看这墓主身前应是朱门绣户,显赫至极,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尝尽世事纸醉金迷,到头来还是难逃一死,万事皆空,即便是珠围翠绕,富堪敌国,又能如何呀?”
燕赤霞此时还不敢断定棺材里躺着的就是沈万三,又怕沈傲霜遭遇祖先之墓,感怀伤神,便没道破自己的猜想,只是暗自喟叹了一番。
沈傲霜给燕赤霞施过弟子礼,便开口念道:“众人连日来未进水米,还请燕使者派遣昊空师兄和卓断水前往忘川,灌些清水,为大家解解渴吧。”
燕赤霞点头应允,便喝令杨梦言在外开门,看着洛昊空和卓断水拎着水囊出去,便扭身细瞧祭台上镌刻的字迹,却不料那竖起的灵位上光洁如镜,竟是空空如也,只是钻了四个孔洞,再无他物可寻,弄得燕赤霞耗费了许多心神,也没参透其中的玄妙所在。
“燕使者就别费事了,若兰早把这间石室搜遍了,也没发现只字片语,看来这是座无主大墓,说不定棺中陪葬了许多宝贝,洛昊空却不让人家开棺查验,若是让那些金银财宝睡在这里,不就白白地浪费掉了吗?”萧若兰眼盯着棺椁,笑颜叫道。
燕赤霞却拿眼瞪着萧若兰,低声喝道:“你个姑娘家,何必贪恋财物,贫穷富贵皆有定数,莫要在意才好。”
“哎,燕使者,人家可不是什么贪财之人,念在朝廷的国库空虚,拨不出银两,前线军营捉襟见肘,艰难度日,几近断炊,愁得袁统领头发都白了,若是能在这里寻些财物,支应着军费开支,岂不是物尽其用了吗?”萧若兰生怕燕赤霞误会了她,赶紧出言辩解着。
萧若兰的话,竟让燕赤霞大为赞赏:“若兰这番忧国忧民之心,使得老夫肃然起敬,如果拿若兰姑娘与那些只晓得弄权误国的官宦相比,真乃是泾渭分明,天壤之别啊。”
“哼,可别提朝堂上的那些衣冠禽兽了,每遇强敌来犯,他们不但只顾着自家的得失,还总给督师救国的袁统领下绊子,引得圣上疑虑重重,这边催着袁统领卖命,那边还不信任他,不时地派来阉党作为奸细,监视着袁统领的一举一动,防他竟胜于防贼,真不知朝廷为何拿着老百姓的血汗钱,养着那些尸位素餐,阴险自私的家伙做什么?”提起做官的,萧若兰便是满肚子怨气,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燕赤霞抚须笑道:“奸臣当道,权臣误国,自古使然,何须纠结啊,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等只须恪守正道,不与之狼狈为奸,同流合污也就罢了。”
“那咱们还找不找金银财宝了,以供军需之用啊?”萧若兰此刻满脑子都是袁崇焕为了筹措军费,忧心如焚的模样。
燕赤霞没作声,而是凑近棺边,仔细瞧看了一番,又使出浑身的力气,推了几回棺盖,不禁惊诧地叫道:“真没想到,这棺椁竟是由天外飞铁打造而成,固若金汤,坚不可摧,仅凭我等之力,万难开启啊。”
“罢了,别弄它了,就算咱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棺材打开,若是里面只是躺着尸首,不就白费气力了嘛,还请燕使者稍等,若兰再去死门那边察看一番,说不定误打误撞,另有收获哪。”萧若兰说着,便走近门边,招呼着杨梦言开门。
没等燕赤霞出言喝止,萧若兰便欢欢喜喜地越门而出,紧跟着便是一声惨叫,惊得大家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