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纪念与阿瑞斯等好友以冒进之行为挑战自身极限,纪念自己无知者无畏的21公里,纪念那个寄托成千上万人梦想与执着的鸟巢半马赛。
2016年10月30日清晨,零上1度,北京鸟巢体育场万人涌动,各路跑友们在寒气逼人中腾挪伸拉、摩拳擦掌,翘首等待着半程马拉松起跑的枪响。与大多跑友不同,我的兴奋不仅来自于初冬严寒的刺激,更来自于一个大胆尝试——光脚跑。在纪念红军长征80周年之际,在北京奥运圣火熊熊燃起之地,将心仪已久的赤足跑理论付诸实践,这是何等激动。但对一个仅有几次10公里赤足跑经历的新手而言,要在又冷又湿又粗糙的柏油路上赤脚狂奔21公里,这次尝试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以惨痛代价成就的悲壮征途。
疼痛与犹豫的5公里。
枪响了!我紧跟跑友阿瑞斯冲了出去。但脚下冰冷刺骨,每迈一步都很疼痛,只能缩小步幅、加快步频,本想跟阿瑞斯至少按410(每公里4分10秒,下同)以内配速奔10公里,但第一公里就跟不下去了。只好自我调整,根据脚底的疼痛和呼吸急促程度,果断将配速调整至420。如此跑了5公里。
那是怎样一种艰难体验啊!脚被冻得生疼,柏油路面上的粗糙凸起会陡然刺痛纵穿脚底的某根长筋,那疼痛通大腿直穿脊背。路面上洒足了水,踩在上面如履寒冰,跑过之处噼里啪啦,脚抬水起,混着泥土撒着欢儿飞向天空。
这样跑下去脚会不会受伤,放弃吗?这想法在脑中闪过。但迅即被打消。红军长征时能光脚征服雪山,我赤足跑个半马还有什么困难。想着红军斗天斗地的大无畏,脑袋一热,脚下生风,蹭蹭蹭超了不少人。抬腕看表,步频每分钟202,心率每分钟158-160,配速418左右。都在可控范围内!
逐渐麻木的10-15公里
5公里后,不知是疼过劲儿,还是冻过头儿了,脚底逐渐麻木,尽管仍是疼痛和冰冷,但身体已经接受了这种痛苦,没有进一步的加剧就是逐步适应。这期间,不时提醒自己,保持420以内不掉速,坚持到15公里看身体状况再调整。
7、8公里时,远远看见了段哥熟悉的背影,加快步频追了上去,一声亲切的问候,我和段哥都来了力量,不觉提了提速。如此一起跑了两三公里,越跑越有力量,配速也提到了410左右,段哥有些吃不消,我继续按感觉向前加速。
跑到10公里时,看了下补给站的时间,43分22秒,估算了一下,如后半程提速还有希望冲进130。于是,信心大增,全然忘了疼痛,放大步幅,继续前行。
一路上,不断地超人,也时不时听到身后跑友喊“光脚呢,真是大神”。沿途不少摄影的也将镜头对准我。我全然不顾,只想着呼吸,抬头,挺腰,提小腿,放脚,关注动作的连贯性和准确性。如此按410-415配速,跑到15公里。心中顿时释然,最艰难的旅程过去了!
最后的冲刺
体力尚存,何不拼一把,冲进130。此时,脚底已经没了感觉,甚至感觉像穿了双鞋,轻便灵活,竟能大步快跑起来。后来我想,此时是真的麻木了,正是因为麻木,才敢毫无顾忌的发力,很可能脚底就是在这一段重创的。
配速410左右,心率160-165。心率超过165是我个人的最大潜力了。最后三公里,已经毫无保留。只有一个念头,冲进130。跑进了鸟巢的塑胶跑道,追超了前面的两个跑友,最后三四百米,以4分以内的配速冲刺。广播里大喊“还差三十秒,冲进130”,瞅了眼终点处的大屏幕,还有十几秒,再次发起冲锋。终于冲线了。按了下手表,时间停止在1小时30分零6秒。
在终点处与阿瑞斯、李春光汇合,激动地合影。在他们惊诧我光脚实现半马大幅PB时,我低头看了看脚,发现两脚脚底都是血。抬起右脚,脚后跟的皮已经掀开了,左脚也是如此。于是,阿瑞斯赶紧叫医生,把我送进了救护车。
跑友亦是战友
阿瑞斯取回我们的参赛衣物和奖牌,陪着我在北京急救中心的救护车里,等比赛结束后去医院处理。我躺在担架上,浑身瑟瑟发抖,脚底冻得冰冷,但没有疼痛。工作人员做了简单包扎,说得等到医院才能做消毒和进一步处理。过了两三个小时,脚底回暖,整个脚底板开始感到大面积刺痛。等待中,阿瑞斯和我谈笑风生地讨论起这此次参赛的成绩和策略得失。他说,这次按410以内的配速跑,对他而言有些冒进,但他觉得值得一试,总得挑战一下极限。为了安慰我,他说我这次光脚也是一种冒进,但这种冒进也有积极的一面,人生总得有几次冒进和非理性,要不然太过中庸和保守。
到了306医院,阿瑞斯跑前跑后,挂号,和阳光保险美女工作人员一起去付款,拿药。医生剪掉了我大脚趾和脚后跟的角质层,他别过脸不忍看。当医生拿酒精为我血肉模糊的脚底消毒,他说了句“忍住,就当是关羽刮骨疗毒了”。我咬着牙,紧握床边扶手,一声不吭。消毒、包扎处理完毕,还要打破伤风。由于皮试过敏,用了300块的高级免皮试药水。阿瑞斯告诉说,医生说战士上战场前都打这种药水!
一下地,脚下疼痛钻心。阿瑞斯扶着我打车回家。此时,已是下午1点多了。
天坛乐跑特三战队微信群里的跑友们很关心我的伤势,大家交流着赛后体会和对我的忠告、建议和祝福。
我躺在床上,想着鸟巢半马疾步狂奔的豪迈,看着眼前血淋林的双脚,心中无限感慨。小黑摇着尾巴跑过来舔了舔我的脚背,汪汪叫了两声,眼中满是不解和疑惑,也许它也像微信朋友圈很多人的疑问一样“你彪么,干嘛光脚跑?”。也许,我怎么回答都是不能让人信服的。只有我自己、只有特三战队的队友、只有阿瑞斯们才能体会,答案与理性无关,只在乎个人感性体验,而成就的喜悦往往是经历艰难后才能体会的;至于这种痛苦与幸福成不成比例,则是另一个需要理性反思的问题。
现在,我下不了地、上不了班,正好放空头脑,记录完这段经历后,正可以好好梳理和思考与跑马相关的一些深层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