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三月已经结束,四月刚刚开始。
冬天刚结束,夏天就开始了。
南方的春天如此敷衍,好像是冬天的一个回音,混合着夏天骤然突击的暗号。
木棉的叶子都掉光了,黑秃秃的枝条上全是红色的硕花。除它之外的植物都是青绿绿地疯长。尤其三角梅,长得好像要覆盖整座校园。从操场边沿一片波涛汹涌地蔓延,抑制不住地从教师宿舍下小路的头上溢出来,枝条抽得垂到了地上。
我们去拍毕业照时就从头顶这一片绿云下跑过,踏着一地的落花。沿路正修地铁,烟尘四起。天空也是阴沉沉一片,一丝云也没有。可是花开得还是一样的烂漫。可是我们还是一样地穿着白色衬衫,从一片黄色的烟尘中,从满天满地簇拥的三角梅中跑过,并且大笑着。
我们要拍毕业照了吗?没有一个人担心以后的事情,没有一个人由此忧虑起分离。大家推搡着涌上披着红毯的台阶,几秒后又各自有说有笑地走回教室,就像我们无数次从外面回去一样。
教室窗外的一片紫藤萝瀑布,密密实实地载着紫色的小船。春天到了,枯萎的花落下,新的花儿又要开了。
要是下起雨来就不由得没完没了的。天色也是阴中带点黄。夕阳来了,湿乎乎一纸青紫烟云。刷拉拉,刷拉拉。外边正对着玉兰和苦楝,凤凰木和梧桐。夏天来了,玉兰忽然一气儿将所有枯叶掷到地上。清晨起来阳光很好,整个校园一地的黄叶,从宿舍一路铺到教学楼脚下。是嫩的鹅黄,不是枯黄。夹着几枚老青。风一吹,满地黄叶奔涌逃散,像贴地面飞行的黄蝶。
苦楝的树枝细瘦,且分岔弯曲,黑漆漆缀星点薄叶,由下而上的青云渐染成橙黄。梧桐的叶子油,凤凰木的叶子青且散,红色跑道铺满细密的凤凰碎叶,青黄柔和。
前些天回南天,清晨起时一片乳白的浓雾。人影散乱,影影绰绰隐没在雾中。天边一线鱼肚白,好像刚打开盒子时露出丝绸的一角。四周如此静谧,仿佛只剩雾与淡青色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