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皖北的农村渡过的,那里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所以,童年给我留下最大印象的,就是满眼的绿,无际无边的绿。
只是这里的绿不像是草原上的绿,可以肆意的在上面打滚。这里的绿是春天的麦苗,夏日的水稻。当然,紧随绿色而来的便是黄色了,那也是长辈们希翼的颜色,但是对于我们来说,那意味辛劳而不只是收获。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们家住在一个用土坯做得茅草屋里。后来不知为何,我们大队开始修渠整田,把原来的旱田都改成了水田。那些经常种植的大豆、高粱,也都不再植种了,而是统一种植了水稻,连我们大队的名字也改了,改叫稻改队。
说来也是神奇,自从种植了水稻,我们那个队的人,还真的就先富了起来。那些茅草屋渐渐的也就少了,慢慢的被一幢幢的红砖瓦房取代。
改成水田后,我家东边不远处就有了一个水泵站。一条小渠把水泵抽出来的水连接到阡陌交错的引渠,再通过引渠送到一块块农田。那条小渠也把我们队,天然的分成东西两个部分。
家乡的人管那条渠不叫渠,叫沟。沟东边的地方就叫沟东,沟西边的地方就叫沟西。我家住在沟西,家门前有一片晒场,晒场前面是一个鱼塘。每年春季的时候,会有专门的鱼贩子来卖鱼苗,父亲便会买一些,放养在鱼塘里。
水塘边有一个码头,说是码头其实只是父亲用铁锹在池塘边挖出来的堤坡,后来,我拣了一些石块加固那个码头,以方便自己在那里玩耍,同时也方便了,母亲在那里洗涮。
经常在水边嬉戏,但对于游泳却不甚了了,曾尝试过几次,但也没有学会。而那个鱼塘似乎也不适合游泳,水深的地方有很深的淤泥,踩上去会冒出很多的泡泡。水浅的地方,水又容易混浊,更不适于游泳。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水质,也挡不住人们下水的冲动。在夏日的午后,水塘里总有我们儿时的身影,无数个泡泡从水里升起,又在一瞬间消逝,就像是我们童年的岁月。
鱼塘一般一两年才清一次淤泥,大家最喜欢的是到刚清完淤泥的池塘里游泳。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与一位小伙伴割草回来,身上脏兮兮的。
正好邻居家的鱼塘刚清过淤泥,他便约我到那里去游泳。我说:“我不会游泳”,他说:“没关系,我教你。”
我们来到水塘边,一开始,他还能认真的在水浅的地方教我狗刨。后来玩着玩着,他就想表现一下自己的泳技,执意要单手抱着我游到鱼塘的对面,我拗不过,只能由他。
刚清过淤泥的鱼塘,像一个梯形,中间那部分水很深。游到中间的时候,他有些体力不支了,我被灌进了很多的水,意识也开始慢慢模糊,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开始脱离他的手,最后一刹那,又被夹紧…。
“川燕,川燕”迷迷糊糊中,听到他在喊我的名字,慢慢睁开眼,他还在那里带着哭腔的喊,一脸的担心与惭愧。
岁月流淌,不知道是因为自已长大了的原因,还是社会进步的太快,后来的事总变得那么的无趣,那些满是回忆的池塘,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就基本上消失了。
原因是村子里的一些人,开始热衷于在漆黑的夜晚,偷偷的用高压电瓶在各个鱼塘里偷鱼。因为同在一个村子,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后来大概是嫌电击的收益太慢,又发展成用毒药,用雷管,直到那些池塘一个个的消失。
侥幸幸存下来的池塘,也不再有人养鱼,卖鱼苗的人自然也就消失了。只有那卖豆腐的担子还在,只是慢慢的,也吃不出以前的味道了。
在多年后的今天,我时常想起那个午后的阳光,它慵懒的照在童年的水面。我站在水里,脚下是一片淤泥,一个个气泡在我周围升起,破灭,惊起一道道涟漪,慢慢的扩散,像一路游走的时光,在父母的脸庞和我的眼角,留下岁月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