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三百首》开篇为张九龄《感遇》组诗(共12首)其一、其七,这两首诗是《感遇》组诗中文学性、思想性最高的两首。两首诗都运用“兴寄”手法,一首以兰、桂起兴,一首以橘树起兴,寄托的都是恪守本心、不阿于世(从“自尔为佳节”“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自有岁寒心”等句可以感知)的高洁情操。
“兴寄”手法应是诗人主动的创作选择,因此两首诗才没有拘泥于起兴之物,而是拓展出了深广而悠远的意境。
试以《感遇》其一(兰叶春葳蕤)为例分析。诗人仅以“葳蕤”“皎洁”点出兰桂的精魂,可谓四两拨千斤;进而熔铸兰桂精魂为“欣欣”“生意”,又联想到“佳节”,使诗境由点及面;“林栖者”“美人”的意象,则在物与景的描写基础上增添了叙事色彩,而所叙之事又可溯源到前代文学的传统表达,至此,诗歌完成虚实结合的情感升华,典雅浑厚,颇耐回味。
《感遇》其七(江南有丹橘),较之其一,似乎多了一些讽怨之意。“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是不见用的无奈,于南方的橘树来说,“阻重深”是跨越千山万水的遥远路途,于高洁自守的士大夫来说,宵小之辈的谗言排挤和君王的昏聩都是深深的阻重。“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微兼讽怨,委婉批评朝廷选人用人的偏颇,在肯定橘树高洁品质的同时也流露出些微的怨意。
总观两首诗,其情感以自肯自励为主,讽怨之意只是顺带显现。所谓“曲江风度”,或可于两首诗中窥见。读罢两诗,一股君子之气萦荡胸中,所谓“君子之气”,无他,“自强不息”四字尽矣。
杜甫在《八哀·故右仆射相国张公九龄》中赞其诗“诗罢地有余,篇终语清省”,是说张九龄的诗富有想象空间,语言清新简练。即从上述两首《感遇》看,其想象空间的营造,除了与丰饶的意象有关,也得益于其问句式的诗歌结尾;其语言的清新简练,与五言的形式有关,更与其自肯自励的君子之气有关,气有浩然,出语自然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