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了,矿上煤炭供不应求,李远登已经连续加班半个月了。
下午快晚上的时候,他从井底升上来,雪下的正紧,天已经马上要黑了,到处白茫茫的一片,鹅毛般的雪花飘的人睁不开眼。
裹紧自己的旧军大衣,缩了缩脖子,李远登去小卖部买几包烟和廉价的卫生纸。
小卖部里昏暗的灯光下,宋海花正在给几个矿工拿着东西,有要烟的,有要酒的,还有花生米,鸡爪什么的。
远远的,李远登看了宋海花两眼,眼神对视的瞬间,宋海花就低下了头,别过了脸。
李远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等到了自己了,靠近点看着宋海花,眼睛浮肿着,一脸的憔悴和心事,厚厚的像外面渐沉的暗黑的夜。
几个买完东西的旷工,却也不走,没话找话般的跟宋海花说着话,李远登累的连多想一点什么都不会了。就想买完东西就赶紧回去睡觉。
拿好了自己要的东西,付了钱,看了一眼前面来的几个人,有两个还是一个矿上的,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李远登看大家也都各自拎着自己买好的东西,说了句,一起走吧。陆续还有三三两两的旷工进来,大家就一起走出门来。
雪越发大了起来,几个人低着头,使劲缩着脖子赶紧往矿上走。
两个面生一点的旷工在说着话,只听那个大嗓门问另一个人说
“娘的也是个苦命人,你说要是我过一会半夜去敲门,硬来行不行”?
还没等回话呢,又接着自顾自的说
“反正她现在男人离婚早就离完了,死也死了,女人我就不信她不想男人 ,睡完这事也就这样了,我看这人还不孬,是个能过日子的,总好过咱挣钱回家买个媳妇”。
跟他一起的生面孔不怀好意的嘿嘿几声,也不接话。
李远登过了一会才猛一激灵,赶紧再问同矿的两个人
那是,说谁的啊?
宋海花。
你不知道?
男人死了!
十几天了!
喝醉酒不知怎么的就死了。
发现时候就凉透了,都直了。
李远登喉咙一紧说不出话来,回头望了望,除了漫天的雪和黑沉的夜什么也看不到。
那一夜明明困的要死,李远登瞅着屋里薰的黢黑的屋顶看到天明,陪伴他的除了工友如雷的鼾声,干干的臭袜子的味道,还有忽明忽暗的火花不时地从炉子里炸出来。
天明了,看看窗外,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四下看看,白茫茫一片。平时脏乱的院子,变得如此干净。
离下井还有一段时间,李远登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使劲眨巴几下干涩的眼睛,眼泪就出来了。
洗了一把脸,穿好衣服就往镇子上走去。
矿上离镇子有十几分钟路程,厚厚的积雪,踩在脚下,嘎吱嘎吱响。李远登有些心急,不觉加快了步伐,几分钟不到,居然走了一身汗。
快到宋海花的小买部了,不觉又慢下步子来,远远看见宋海花正在门外铲着积雪呢,铲几下就停下,放下铁锹哈哈手。
远远的宋海花也看到李远登了,瞅了一眼,也不说话,继续铲门前的积雪。
等到李远登走到跟前,宋海花也就停下手里的活 ,把铁锹靠墙搁了起来,向屋子里柜台后面走去。
来了哈?
嗯。
拿点啥?
啊。
李远登一时竟然想不起要买什么来,兀自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瞅了一眼宋海花,脸和脖子滚烫起来。
烟,拿两包烟。
宋海花看了李远登喝醉了酒一样的脸和脖子,脸也红了起来。
拿了烟,装兜里,慢吞吞走出门,看见靠在墙上的铁锹,李远登一把拿过来,也不看身后的宋海花,沿着宋海花铲雪的边际开始铲起雪来。
小小的镇子上,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雪,铲雪的声音,李远登脑子里白茫茫的一片。
飞快的铲完宋海花门前的雪,放下铁锹,也不回头,李远登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回。直到深一脚浅一脚到了矿上院子门口,李远登的心还像揣了一窝小兔子。
自从那天以后,每天一大早,李远登必是第一时间赶到宋海花跟前,看着她开门,扫地,帮她摆放整齐货物。
每天晚上,也在关门前必到店里一趟,打发走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帮宋海花收拾好货物,关好门窗。
然后不管多晚,他就躺在他的小床上,满怀心事的沉沉睡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