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七年七月十二号,是我这一生以来最值得铭记的日子。自我有意识以来,从未有过哪一天比这一天更加清楚坦诚地面对了自己和我的父母。
作为一个在柜子里面待了二十二年的人,第一次对自己最亲近的人脱下假面,走出禁锢。这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情。但事情的发生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浩荡与激烈。仅仅是因为与父亲的一次平常小吵,自己竟脱口而出了不喜欢男生的“重大隐瞒”。
事后与朋友描述的是,我作了一件挺给力的事情,我已经在脱口之前已经置己于死地而后生了。可事实是,我根本没有想到怎么后生,脱口的话也没那么严谨地经过大脑。我甚至找不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到底是什么。我就那样还挺草率地讲出了心中构想了无数次的出柜宣言。如果让我重来一次,我必定是不敢如此怠慢的。
每一个同性恋者,或在柜中或已出柜,都不是彼此想象般容易的,更别说让非同者来理解我们的行为和决定。出柜或不出,这其中牵扯的因素实在太多,没有一个人真的可以轻易做出果敢的选择,因为无论哪一条路,我们要面对的,都是无尽的责任和承担,对父母,对朋友,对爱人。可是,这世间谁又过得轻松呢?每一个人都未必。所以我们不必太过在意自己的身份为自己带来的艰难险阻,不是只有我们有这样的难题。我们在某些方面被上帝关上的大门,一定会在别的方面少一些的责难。我始终相信万物守恒定律,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命运中的幸与不幸,我是说,不会只有不幸的。
我二十二岁出柜。我爸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出,他觉得若是早点或许有改变的可能。我妈问我脑子里为什么有这些奇怪的想法,快点变回来,她觉得现在我还有改变的可能。我朋友问我为什么不等经济独立再出,她觉得当下的我并不是一个成熟明智的人。我朋友问我怎么如此英勇,她觉得我是自由与爱的斯巴达克斯。
本来作出这件事的之前和当时,我都处于困扰的状态,到底我的冲动是对是错。现在想来,大抵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我已经出了,不管我何时何地何种方式去出,带来的都只会是源源不断的需要自己接受和解决的问题。父母虽然没有到誓死反抗的地步,但也并不是全然接受,我最大的难题是与他们的沟通,最大的动力也来自彼此毫无顾忌的爱。这样,还是为自己选择了承担不理解和质疑感到一点欣慰。出柜这个行为带给我的,是对自己更好的接受和对父母更坦然的孩子。纵然日后千辛万苦,我也很兴奋会有一个自由的自己去拥抱阴霾。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要做同样的选择才会获得自由,也不是所有人所需的救赎都是一个模板。成为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自己”也不是只有一个狭隘的定义。人之潜力无限大,生活之乐趣无穷尽。
这一生,我们会遇见太多不可预见的事和人,人生的趣味全然在此,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