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袭华丽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张爱玲半个世纪前就明白的道理,林秀现在才深刻体会到其中的寒意。问题是人们往往只看到外表的华丽,忽视内在的丑陋。
哪一断感情不是千疮百孔,哪一桩婚姻不是凤凰涅槃的修炼,哪一对夫妻不是相爱相杀,相互厌倦又相伴一生,哪一段爱情不是生死挣扎,哪一断岁月没有狂风暴雨,平顺静好?朋友们劝她认了吧!都这么多年了,才想起来计较,你是天生的迟钝,还是半路里学会了矫情,遥远家外有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又改变不了,何苦折腾,只要他还回来,还爱着孩子就行了,大家以为你不在乎,甚至很享受婚姻三人行的状态呢?林秀目瞪口呆,原来她努力捂住袍子的袖口,藏在心里的虱子已经爬满了大街,她那件公众亮相的礼服破败不堪,像乞丐的外衣,又臭又长的在华美的宴席上一再展览,鄙视怜惜甚至厌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都是世态炎凉的默然。
林秀在冬日的深夜辗转难眠,愁苦无边,眼看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队友们度日如年,数着秒针计算归途,她却矛盾重重,忧心忡忡,真想就此一辈子不回头,永远留在他乡。
结婚十八了,转眼就是大半个人生,苦苦挣扎在婚姻的泥潭中难以自拔,整个青春飞流直下,充满了伤害、无奈、绝望。来不及细细梳理,白发爬上额头,倦了、厌了、恶心,一阵阵冲击着脆弱的神经,余生很贵,不能再与烂人纠缠,剩下的日子要为自己而活,只讨自己欢心,脸面、尊严早以成为脚丫子深处的泥,臭不可闻,无能、迂腐、傻是她在世上的标签,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还有什么值得珍惜的,打破那个旧世界,拯救自己是林秀渴望已久的结局。
朋友淡定的评论激起内心深处无限的伤痛,社会对无耻者的宽容让人触目惊心,遥远一边带着林秀在众人面前秀恩爱,描画那张体面的画皮,一边处心积虑甚至肆无忌惮的与红颜知己癫狂人生,已经是众人眼里熟烂的风景,林秀自己不折腾,别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包括最好的朋友,谁都不想在这片淤泥里陷进一只脚,难以自拔。
林秀经常想是社会纵容了遥远,还是遥远亵渎了社会。林秀一直在这段婚姻里挣扎,她要的不多,一个孩子,一个爱人,一个红尘中栖身的小窝,其乐融融。金钱可以短缺,温饱就好;感情可以平淡,干净就好;甚至男人可以犯错;回头就好。偏偏金钱捉襟见肘,感情冷漠,男人沉迷婚外恋,拒不回头,还坚决不离婚,把林秀的骄傲、自尊、感情当手纸一样挥霍,践踏,还处处找茬,拿林秀的不够完美当自己出轨理所当然的筹码,拿林秀最在意的孩子的幸福,父母的担忧作为绑架条件,逼她接受认可婚姻三人行的状态。
父亲冠心病,高血压,糖尿病缠身,经不起生活波涛骇浪的冲击,林秀不想做家族的罪人,为自己的幸福,害死父亲。儿子那么优秀,乖巧可人,像一张干净的白纸,正在努力描绘生命最纯净的蓝图,父慈母爱,是他应该得到的权利,林秀不能把自己污浊的人生,在这张白纸上淋满粪汁,让他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乌云密布,林秀只好咬紧牙关忍。
隐忍是多么尖利的一把刀,把林秀的内心切割的支离破碎,麻木不仁,没有人真正同情弱者,林秀的坚持在众人眼里就是个笑话,就是无能懦弱,甚至愚蠢至极,林秀只有跟遥远在一起,人们才会敷衍她,林秀想不通自己啥时候走丢了,满目虚与委蛇。
林秀对外界的认知非常迟钝,她只盼着孩子快快长大,能够认清社会的虚伪,能够接受社会的不完美,接受不完美的人生,能够淡定从容的支持她追求自己的生活,而内心非常平静。
浮萍就像一朵无根的罂粟花,艳丽夺目,她只需为自己活就行,其他都不在心上,当然还得包装成圣洁的白莲花,要不如何拴住男人的心。
丈夫年轻有为时,她像一朵凌霄花攀缘而上,及至发现俩人的认知不在一个层面上,就开始寻求心的玩伴,玩过几个人,人人对她戏弄多,认真少,道德意志情操都成为不同的人设障碍,只有风花,构不成雪月,实在遗憾,情绪低落,无中生有,饥渴难耐。
遥远的出现让他心花怒放。首先遥远好色,那眼神一转,就心有灵犀。其次遥远没读过多少书,对礼仪道德等理解与她正好在一个层面上。再次遥远虚伪,面子看得比较重,又机灵,因此会把苟且之事安排的隐秘合理。更重要的是遥远年轻,经验不多,容易握到手心里。加上遥远的妻子是个书呆子,对男人了解的了了。总之,浮萍碰到遥远,那就是潘金莲遇到了西门大官人,一拍即合。
一路走来,那个叫做丈夫的人被她哄的服服帖帖 ,那个傻女人被她和遥远揉的抑郁寡欢,伤得七荤八素,她玩的花样百出,称心如意,她很享受这种生活,甚至爱上了这种生活。她常想那个傻女人该有多么蠢啊,居然在她的淫威下委屈一生。想到这里心里就乐开了花,一生喝了老娘多少洗脚水呀!还有脸在世上活着,这个世界只有她这样的人才能风光无限,那些把贤良、贞洁、道义、亲情、尊严挂在嘴上,刻进心里的女人,都是废柴,只适合在角落里自我疗伤,抑郁呻吟,像一条可怜虫一样,让人轻贱,都什么时代了,还玩圣女婊的游戏,连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算什么女人?
遥远也希望保持这种格局不变,只要林秀不声张,别人有的他都有,别人没有的他也有,这个女人吃了秤砣了,非要打破这个美好的世界,也不看看人老珠黄了,谁能收她,关键是孩子怎么看他,这么多年的好父亲人设瞬间塌帮,他失去亲情后,还有啥,见不得光的爱情能给他带来多少多长的慰藉。恨不能掐死林秀这个犟种,掐死谁又会和他一起面对生活中的艰辛,这些年来,磕磕绊绊,人情世故还都是林秀和他一起撑着,靠他自己,养一大家子人,置房买车,还真不容易。林秀是他的战友,合作伙伴,一旦撤资,寸步难行,风花雪月只能解渴,可不能充饥。遥远想自己必须像个深情的丈夫,笼络住林秀,当然爱情是不能丢的。遥远这样谋划时非常欣赏自己,如果进入娱乐圈,他得是名至实归的影帝。
林秀对这个世界看透了,无所求,只希望与他们撇清关系,清清白白做人。他们的爱恨情仇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林秀想现在就是让让她面对遥远和浮萍滚床单,也会无动于衷。原来不爱一个人如此轻松,爱一个人那么辛苦,早为什么那么傻?自始至终遥远的爱情就与她无关,她算什么,自作多情而已,林秀觉得不是遥远和浮萍伤害了她,而是自己伤害了自己,自己轻贱了自己,自己做了他们之间的第三者,林秀觉得爱情值得尊重,十八春的爱情更值得成全,林秀决定成全他们。
林秀弄不明白,明明谁都离不开谁,为什么不干脆走到一起,充其量俩人都是胆小鬼,都没有面对现实的勇气。或者从骨子里看俩人都是贼,不苟且不能活。只有苟且的人生才能带来快乐!
林秀决定跟遥远谈谈,如果足够理性,还有点良心,就选择放手,放开别人就是放开自己。人都到中年了,好日子不多了,为什么不由着自己的心,做出正确的选择呢?
爱情无罪,爱就深爱,不要把别人圈进复杂的人际关系去,做自己爱情的陪葬品,何况还有孩子。即使林秀本人不足惜,难道骨肉亲情亦不足惜吗?
孩子本无罪,最不该成为父母婚姻的陪葬品,当一个男人没有足够的担当撑起一片天,不要拿别的生命点缀自己的生活,完美自己的人生,神诛也不过如此。
浮萍找到林秀,满目都是怜惜:“你说都这么多年了,我们这么和谐,相知相爱相亲,你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会怎么着你,你自己看不住男人,折腾啥,折腾的有意义,蠢了又不是一天了,你何必呢?你这明摆着不是破坏我们的爱情吗?心有不甘,有本事出去钓个男人去呀!”
林秀目瞪口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真是无耻的没有人伦了。林秀非常内疚,对自己内疚:“亲爱的,你怎么就踏上了这条贼船了呢?你怎么就和这样的人种生活了半生呢?”
林秀走出门,天高云淡,一切还不晚,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为自己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