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字母文字传奇
18. 圣战奇兵纳巴泰字
正如伊特鲁里亚字母是希腊字母与拉丁字母的桥梁一样,纳巴泰字母(Nabataean)也是阿拉姆字母和阿拉伯字母之间的桥梁。毫无疑义,纳巴泰字母属于腓尼基字母沿“东方路径”传播的第二分支,而且是接续阿拉姆字母的第二棒。
大约在公元前4世纪到前2世纪,居住在阿拉伯半岛北部和黎凡特南部的古代阿拉伯人,以游牧部族的身分,离开了现在的约旦阿曼,从以东人手里夺取了佩特拉,并建立了一个以佩特拉古城为中心的纳巴泰王国。纳巴泰人似乎是以其中一个纳巴图部落的名称命名,他们讲纳巴泰阿拉伯语,这是阿拉伯语的一种方言。他们通常以经商为业。
纳巴泰王国首都佩特拉,又称为“玫瑰古城”,位于现今约旦首都安曼南250公里处,隐藏在一条连接死海和红海亚喀巴海峡的峡谷内部,现在看上去是通红的一片广大的墓地和废墟。它北通大马士革,南经亚喀巴湾可到印度洋和红海,西面是加沙,东面的沙漠背后是波斯湾,自古以来就是商队往来于阿拉伯半岛和地中海之间必经的通道。这里很可能是《旧约全书》中称的“西拉”(意义也是岩石)。根据传说,摩西出埃及后“点石出水”的地方就在佩特拉。相传摩西(Moses)带领以色列人离开埃及后,在旷野中漂流,苦于没有水喝,摩西举起手杖击打岩石,泉水从坚固的岩石中流出,供跟随他出埃及的30万以色列人饮用。
佩特拉古城几乎全在岩石上雕刻而成,周围悬崖绝壁环绕,入口是一条长约1.5公里的狭窄峡谷通道,名为“蛇道”。古城核心是一个大广场,广场正面是凿在陡岩上的宏伟的卡兹尼神殿。入口有罗马柱,殿内有圣母像和壁画。另有一座能容纳两千多人的罗马式的露天剧场,舞台和观众席都是从岩石中雕凿出来。城中还有许多寺院、住宅、浴室、墓窟等,大多凿山而建。
这座古城已经被评为“世界新七大奇迹”之一(世界新七大奇迹是:中国万里长城、约旦佩特拉古城、巴西里约热内卢基督像、秘鲁马丘比丘印加遗址、意大利古罗马斗兽场、墨西哥奇琴伊察玛雅城邦遗址和印度泰姬陵),它也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名录。著名大导演斯皮尔伯格的影片《圣战奇兵》,以及《变形金刚2》,《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都在这里取景。
19世纪英国诗人柏根写道:“一座玫瑰红的城市,其历史有人类历史的一半”。当年的纳巴泰人,不仅在建筑和水力学等方面表现出杰出的能力,而且利用阿拉伯南部和约旦河谷之间的商队贸易而变得十分富有,使佩特拉成为当年的商贸中心。纳巴泰人也作为亚喀巴湾等重要海港的主人,其商贸势力业已拓展到阿拉伯半岛的最南部。随着塞琉古帝国的衰落,纳巴泰人从部落壮大到成立王国,把其边界向北扩至约旦以东的富饶国土。直到公元 106 年,纳巴泰王国被罗马帝国吞并成为其下的阿拉伯行省而消亡,但它的影响力却远远超出了这个期限。
纳巴泰人创造的最重要的奇迹还是他们的文字。纳巴泰人虽用阿拉伯语为日常生活的语言,但是他们缺乏文字来书面记录。由于紧邻同属闪族语系的阿拉姆部落和王国,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率先使用阿拉姆字母书写阿拉伯纳巴泰语,继而在公元前200年前后,略作改头换面,发展为自己的“纳巴泰字母”。
目前,由于纳巴泰文字仅仅通过铭文和少量纸莎草纸出土而鲜为人知,人们只在佩特拉、西奈半岛(今属埃及)、以色列和沙特阿拉伯的考古遗址发现了若干纳巴泰的石碑铭文。约旦北部乌姆尔吉马勒(Umm al-Jimal)古代遗址出土的纳巴泰铭文(公元1世纪),摹写后可以清晰地看到这种字母的模样。沙特阿拉伯麦地那以北的泰玛(Tayma)遗址,不仅出土过大量的阿拉姆铭文,也有纳巴泰文字铭文出土,例如这件文字书写看上去花里胡哨的葬礼铭文。
根据这些铭文,人们可以总结出纳巴泰字母文字的特点。与所有闪米特字母类似,纳巴泰字母由22 个辅音字母组成,仍然属于辅音音素文字(abjad),以从右至左的顺序书写。
字母之间的狭窄间隔是纳巴泰文字的书写特征之一。纳巴泰人在使用字母文字时通常有两种形式:一种字体较为工整、往往用于铭文雕刻,被称为“纪念性纳巴泰形式”;另一种字体较为潦草,显然是匆忙书写,且带有连写的字母,往往是写在纸莎草纸上的“草书纳巴泰形式”。实际上,当书吏们为了避免在书写时经常举起笔,自然而然地会连字书写以提高书写速度。随后,连写的使用也越来越影响到纪念性碑文:从精心雕刻的铭文,后来是涂鸦,最后在纪念性石碑上也出现了潦草的连字笔划,同样被人们称之为“草书纳巴泰”。
历史的演变有时候十分有趣,正是这种连写草书形式而非工整纪念形式的纳巴泰文字,最终在公元4世纪演变为阿拉伯字母。毫无疑问,字母连写意味着字母文字新时代的到来。因为连写的草书需要指示出两个字母的分隔点,需要改变字母形状,字母将会被翻转、旋转、延伸或完全替换,以遵守新的书写规则。虽然纳巴泰文字保留了大多数字母的形式不变,但今后的阿拉伯字母,我们将要看到,它的书写规则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后,我们将介绍一件被考古学家称为“前伊斯兰时代最重要的阿拉伯铭文”,它也被解释为“纳巴泰文字向阿拉伯文字过渡过程中的晚期版本”。这份铭文特别有意义,因为它清晰地见证了文字的演化的过程。
1901年4月,法国考古学家雷内•杜索(René Dussaud)和他的同伴,在叙利亚南部靠近大马士革的纳马拉(al-Namārah),发现了一块用玄武岩制成的墓葬门楣,其上有刻成5行的铭文。雷内•杜索是法国在中东考古发掘工作的领导者,因为卓越的成就后来就任了卢浮宫博物馆近东古物部馆长职务。他敏锐地认识到这件文物的重要价值,于1905 年出版了对纳马拉铭文的首次描摹和解读 。
根据雷内•杜索的解读,纳马拉铭文(Namara inscription)首先告诉了读者,这是一份拉赫米德阿拉伯国王的墓志铭。墓志铭介绍了国王的功绩,宣布他的去世日期为公元 328 年。雷内•杜索提出,纳马拉铭文是以纳巴泰字母书写阿拉伯语的文本,虽然文本中使用的一些术语似乎更接近阿拉姆语而不是阿拉伯语,例如,它使用阿拉姆语父名“br”,而不是阿拉伯语“bn”;然而,它的大部分文字与七世纪《古兰经》中使用的古典阿拉伯语非常接近。由于纳巴泰字母表是以22个音素设计,而阿拉伯语言需要有28 个音素。使用纳巴泰字母表达阿拉伯语就必须做出一些妥协,即使用相同的字母表示两个不同的音素。该文本在一些字母之间有连字,也呈现出它正在朝阿拉伯字母的方向过渡。
雷内•杜索匠心独具地把纳马拉铭文的纳巴泰字母文字全部临摹下来,并且与他自己转译的阿拉伯字母文字对照并列放在一起。即使是完全不懂这两种文字的读者,也能依稀看到它们之间的相似处。
阿拉伯字母实际上是纳巴泰阿拉姆字母演变的新阶段,或者说,纳巴泰字母为阿拉姆字母找到了向阿拉伯字母的过渡方式。这种演变在公元3世纪至5世纪之间变得愈来愈明显,只是要等到公元4世纪才能看到阿拉伯字母以其古典形式出现。因此,我们才能够断言:纳巴泰字母是阿拉姆字母和阿拉伯字母之间的桥梁,它不愧为腓尼基字母东向传播的“圣战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