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周霄
古罗马教育家普鲁塔克指出,一个人品行的善恶取决于三个要素:自然本性、习惯和理性。其中理性是由学习得来的,习惯是通过实践养成的。17世纪英国教育家约翰·洛克也非常重视习惯教育在培养学生良好品德中的作用,他把培养学生良好习惯看成是导师的重要工作之一。他曾说过,“一切教育到最后都归结为养成学生的良好习惯,而个人的幸福往往最后都归因于个人的习惯。”
培根说:“习惯是人的第二天性。”楚图南甚至说:“人就是一束习惯。”《美国心理学家》杂志曾发表过一篇温迪·伍德的文章,该文中谈到,心理学家对德克萨斯州70名大学生做的一项实验表明,人们在至少三分之一到一半的时间里,做出的行为都是习惯性行为,并且这个数据还很可能是被低估了。当人们在感慨自己天赋不如人时,是否意识到习惯这一第二天性的力量;当无数人在强调知识改变命运的时候,是否认识到更为根本的、隐形的、决定性的力量——习惯。
习惯是人类内心深处的发动机,它悄悄控制着命运。之所以说,习惯是人类的第二天性,除了强调它和第一天性同样具有极大的影响力之外,更是说明习惯这一天性的后天可塑性和养成性。它既可以被我们改写,也可以改写我们的人生。美国教育家威廉·詹姆士说,种下一种习惯,收获一种性格,种下一种性格,收获一种命运。好习惯,塑造良好的人格,完美我们的人生。因此,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好的教育就是一种习惯教育。
朱永新教授在《习惯养成第二天性》一文中对习惯的定义是“一个人在后天影响下,逐渐形成的一种下意识、自动化的行为方法、思维图式和价值取向。”他认为,习惯的形成是家庭教育、社会教育、自我教育、学校教育等的综合体现。对于未成年人来说,习惯的养成更多来自于家庭、社会、学校等外部因素的影响,但真正根深蒂固的习惯却必然是经过自我内心辨别认定其价值意义后才能真正形成。
现代心理学依据习惯的表现形式,把习惯分为外显的硬习惯(行为习惯)和内隐的软习惯(思维习惯、道德习惯)等。硬习惯会通过一个人的外部行为表现出来,如喜欢运动、说话大声等;软习惯则很难通过外部的行为加以观察,如一个人看问题是偏激还是全面,是否具有批判性思维,是否具有道德等。
如同每个人的知识结构可能不同一样,每个人的习惯结构也不尽相同。有的人好习惯较多,有的人坏习惯较多,有的人的好习惯多集中于硬习惯方面,有的人的好习惯多集中在软习惯方面,而差不多每个人在习惯上都有自己的强项和短板。
那么,在学校教育中如何帮助学生养成好的习惯呢?
美国学者查尔斯•都希格在《习惯的力量》一书中指出,习惯的养成是由暗示、惯性行为和奖赏组成的一个“回路”系统。中国学者马瑛认为一个好习惯的养成需要包含六个要素:认同、规范、榜样、训练、奖惩和环境。
首先,我们可以通过在班级举行一些励志演讲和名人传记读书会等活动,让学生感受到培养良好习惯的重要性,在学生群体中形成对培养好习惯的认同心理;其次,需要在班级制定明确的行为规范,如卫生规范、学习规范等,让学生清楚养成某个良好习惯所需要的具体标准;第三步,则是注意选取学生中最先养成好习惯的榜样进行表扬和宣传,也可以让他们作一些经验介绍,体现榜样的示范力量;第四步,是通过家庭、社会、学校的合力督促学生坚持不懈地训练,一般而言简单的习惯21天就可以巩固形成,复杂的习惯则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加以巩固,现代科学研究认为形成一个习惯的平均周期为66天;第五步,对于班级中学生习惯的形成进行个体评估,及时进行奖励和惩罚,让形成好习惯的学生有成功的体验,进而为后续良好习惯的养成做好铺垫;第六步,当班级中拥有好习惯的学生越来越多,形成的好习惯越来多时,班级就会形成一个良好的教育场,这个好的场域能够反过来影响学生,成为他们养成良好习惯的支持力量。
不过好习惯的养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在具体的习惯教育中还要注意以下几点:
一是,要顺应学生的天性培养习惯。有些人喜欢把学生比作一张白纸,其实这样的比喻是不准确的。学生在进学校之前,已经在各自的家庭中形成了形形色色的习惯,他们根本不是一张白纸。这张纸上,早已写着他们的自然禀赋、他们后天形成的好习惯以及各色各样的坏习惯。顺应学生的天性,就是要了解每个学生原先的习惯结构,拔除他们的坏习惯,建立必需的好习惯,顺着他们的强项去发展好的习惯。让擅长理性思维的人去习惯感性思维整天学林黛玉多愁善感,明显不合理;让擅长交际的人去习惯独处也明显不符合孩子的秉性。所以,作为教育者我们应当有一个最基本的认识:习惯的养成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只有在顺应孩子们天性的基础上,扬长补短,因势利导,才能给学生培养出更多的好习惯。
二是,要注重习惯养成的时机。培养学生的习惯也应当遵循学生的成长规律,不应当和他们的心智发展背道而驰。从幼稚园开始倡导爱祖国、爱人民,到了中学开始谈讲礼貌、讲文明,到了大学再谈关爱生命、热爱自然;这整个的序列反过来了。按照人正常的认知规律,首先是对个人身体的认识、对个体生命的认识,然后是对人身处的自然的认识、集体的认识、社会的认识,最后到了高中、大学,等学生慢慢懂得什么叫祖国,什么叫人民之后,才有进行爱祖国、爱人民教育的基础。再者,当今中学教育对于青少年谈恋爱问题不是狂追猛打,就是严堵死防,其实,大不必如此,青少年群体中出现早恋现象这是很正常的,也是他们性渐趋成熟的标志,作为教育者,恰恰应当抓住这个机会,培养他们与异性正确交往的习惯,一旦错过时机,这一良好习惯没有养成,就会对学生成年后与异性交往带来很大的障碍。
三是,变控制型习惯为自主型习惯。据统计,我国中小学生的习惯培养基本上是靠外在的控制,借老师、家长或某种规则的制约而形成自动化。不是说,所有习惯的形成都要自愿训练形成,也不是说被动形成的习惯就多么不好,而是说这样被动养成的习惯,自觉性含量会比较低,一旦外部控制力量减弱或消失,学生好不容易养成的习惯就会慢慢退化,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班主任都会遇到这样的难题——一旦班主任不在家,班级纪律就下降了,甚至班级乱了起来。其实,这恰恰就是说明被动形成的习惯,能够随外部影响而形成,也会随外部影响的削弱而退化。因此,作为教育者,我们应当尊重学生在习惯养成中的“主人”的地位,让学生尽可能多地靠自己养成习惯而非他人的监督或纪律的约束,实在是非得靠他律养成习惯,也应当让学生发自内心地理解和认同,明白养成这种习惯的价值和意义。因为,培养习惯不是束缚学生,更不是压制学生,而是让学生从那些束缚他的不良习惯中解放出来。
四是,要把握习惯培养的节奏。哲学家第斯多惠说:“地狱惩罚的真正恐怖不是痛苦,而是一成不变的无限。”不少老师在培养学生习惯时,喜欢一股脑儿地把所有要培养的习惯都列出来,然后让学生去训练。这样的做法,一开始可能学生的习惯会有些好转,但过一阵学生又回到老样子去了。为什么呢?其实,他们不明白习惯的养成如同写文章一样是有起伏有节奏的。好的教育者,在培养学生良好习惯时,总是设法先易后难,让学生享受养成习惯的成就感;总是设法制造一个又一个惊喜,让学生充满着新鲜感和期待感。为了让学生更好地养成习惯,我们不妨采取循序渐进的方法,在班中开展“每月养成一个好习惯”的活动。第一个月,从简单的行为习惯入手,培养学生微笑的习惯;第二个月,培养学生卫生的习惯,如保持桌面整洁等;第三个月,培养学生守时的习惯,如上课不迟到等;第四个月,培养学生早读的习惯,如大声朗读、边读边写等;第五个月,培养学生效率的习惯,如重要的事情先做等……以此类推,三年下来,学生可以形成数十个好习惯。当一个习惯在班里养成后,老师还可以围绕这个习惯以点带面展开多个习惯的养成,比如早读的习惯养成后,老师就可以指导阅读的习惯、做笔记的习惯、整理错题的习惯等等。这样,在一个又一个新主题从易到难、从点到面的引领下,学生既收获了好习惯,又保持了新鲜感,因为新鲜,所以挑战,因为挑战,所以收获,形成了良性的循环。
五是,学会辨识学生的习惯结构。上述四个注意点能够起作用的基础就是教育者要学会辨识学生的习惯结构。不少老师,总是以成绩的好坏去评判学生,认为成绩不好的学生一定是学习习惯不好,成绩好的学生一定是学习习惯好,其实不尽然,有些学习习惯不好的学生,他的思维习惯不错,成绩一样很棒。还有的老师,则喜欢把学习习惯不好的学生都归类为习惯差的一类学生,其实,这也是有失偏颇的。作为教育者,我们在观察学生习惯时,应注意不能以偏概全,要从学生未来生存的角度考虑,而不能只想着他的这些习惯能给我们眼前的“业绩”带来什么好处。比如,有的孩子他的学习习惯不好,但他待人接物的习惯特别好,这种孩子老师在培养他的学习习惯时,也应当肯定他人际交往的能力,注重他交往习惯的强化,充分发挥他的优势习惯,而不能只凭他的学习就用有色眼镜看他。作为教育者,不仅应全面地观察学生的习惯,还应当深入地观察他们的习惯,不仅观察他们的生活习惯、行为习惯这些外显的硬习惯,更要观察他们的思维习惯、情感习惯、心理习惯这些内隐的软习惯。其实,对于一个人的前途来说,软习惯可能更为重要一些,教育者若是失察,就会错失甚至扼杀一些好苗子。如贝多芬他身上的硬习惯就不好,常和邻居打架,但他审美方面的软习惯却超乎常人;再如乔布斯,整个一个问题少年,吸过毒,若用有色眼镜看,一下子就把他扼杀了,那么就不会有后来那个富有创意而伟大的苹果帝国了。这些都充分说明了,全面、深入地观察学生习惯结构的重要性。对于学生的习惯,我们不用做量化,不去定性评估,而是扬长补短,顺其天性,尊重生命的多样成长,让各种人才在我们的教育沃土中都能健康成长。
上个世纪初,叶圣陶先生关于教育有句很精辟的话:“教育就是要养成良好的习惯。”直至今天,这句话还是很适用,很实用。学校不仅是传播知识的场所,还是让学生学会学习、学会思想、养成良好习惯的地方。好的习惯,能够帮助人们建立起一套积极有意义的自动化系统,从而提高生活的效率,提升生命的质量,让人由混沌走向有序,让个性由蜷缩变为舒展。爱因斯坦说:“所谓教育便是当一个人把在学校所学全部忘光之后剩下的东西。”我想,那个剩下的东西应当就是某种精神,某些习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