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 革命公园怀旧印象【严建设】
2022年12月31日星期六。晴。
今日是2022年的最末一天,明天就是新年的元旦,外面没丝毫新年的氛围。天气仍是大晴了但天色不蓝。街上稍恢复了点人气。看不到灰白色沉重的晚云中时时发出的闪光,听不到震耳的大音,闻不到空气里散满幽微的火药香。花非花雾非雾年非年。也没个人放雷子炮。
今日早课,写的是李白的七绝: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早上老妻叫同去革命公园,则驱车同往。革命公园也是个陵园,里面有俩万人坑,也就是大墓冢,据说埋葬着1926年二虎守西安罹难的5万军民。两大冢分男左女右东男西女,过去老年人不大肯来,说阴气重。
其停车场虽小,尚有空位,今已拆墙见绿随意出入。园区内人迹寥寥,有三三两两老头晒太阳,北边有一群野猫,见有人来则喵喵叫着踅出跟人讨吃食。还有老头给孩子教授拳击的。我和老妻很久未来此地。指点过去岁月里老动物园的遗址、紫香阁包子铺的旧址。我说年轻真好,能吃能干能睡。老妻说,世界上若能把人全部财产换年轻谁都愿意。
上世纪70年代,西安年轻人谈恋爱,约会之地无外乎兴庆公园、革命公园、莲湖公园三地。当年幽静冷清人也不多,人们忙忙碌碌谋生活,单位抓得紧,空闲时间很少。环城林也幽静也有人去,当年那块谈恋爱的很少,大都是婚外趁黑夜做露水夫妻的。
紫香阁包子铺过去知名度很大。当年主卖包子馄饨,啤酒凉菜。与外面的食堂相比,价格稍贵一点点。包子是小笼包子,0.75元+3两粮票/笼,鸡丝馄饨是0.16元+1两粮票/碗。当年生意清淡,食客寥寥,走进餐厅几乎没人。服务员不似如今笑脸相迎,都是冷冰冰的不耐烦。也是游客嫌贵,一般逛公园都是自带干粮,带点烧饼夹咸菜、带个军用水壶灌点热茶,阔气点的带面包麻花带熟鸡蛋。
当年我认识一位美女,芳名叫做沈嫱的在紫香阁工作做服务员。沈嫱曾与我同在阎良武屯公社插队,生的柳眉杏眼腰肢窈窕,也算是插友,比我高一级,当年在武屯公社号称四大名旦。大致40余年未联系了。其余还有辫子、姜小妹、小毛三位美女,都比我高一级都是插友。沈嫱其人我本不认识,但名头是知道的。四大名旦的称谓可能是有点佻达风流吧。当年可算是放得开的不虚度青春。不像我等亏了亏。
1979年下半年,全国刮起知青回城风,当年叫做扫底,几乎所有没啥问题的知青都可受招工回城。
秋季的一天早上,我自己在家里读书,当年我住东木头市太平巷最里面那个大院,算是深宅大院,住在地下室,里外两间。忽听得楼梯急促脚步声,一个苗条女人扭着水蛇腰急匆匆跑下楼推门进屋,二话不说就往内间钻。我吓一跳,赶忙问干啥的弄啥呢找谁呢。撵进内间一看是沈嫱,气喘吁吁满头沁汗,神情慌乱抓住我手战战兢兢悄声说嫑吭气,外头有个男的跟踪我。我急忙拿根棍子跑上楼在院子看,没人。则下来跟她说没人呀,她才放心来到外间坐下跟我叙话。她认识后院我的一位发小也是老同学,芳名叫做韩小莉。然后我隔窗喊韩小莉来家,聊了几句,韩小莉说咱不如去临潼华清池照相去,遂乘1路电车去火车站混车同去临潼拍了个120黑白胶卷。
当年招工放宽条件了,几乎人人都得以进城。有天韩小莉来家说,她才去过公社,公社的知青专管刘主任说,咱公社谁都能回城,就他严建设回不成。我听了非常惊讶生气。当年我已在走村串乡给农民照相,收入还成,每次少说收入十几块,最多的一天收入100多块。而当年我们生产队的一个工分值仅为9分另3厘,而城里的营业员工资一般为32.5元,工厂学徒工为18.5元。所以我底气十足。叫韩小莉回公社给刘文忠捎个话,就说我根本不想回城了,光想去他家把他狗适的刘主任叠一顿再说。当日晚上韩小莉回武屯,把话原样捎到。陕西话把揍叫做叠。韩小莉说没问题,我今下午就回,保证把话捎到。
谁承想第二天早上我没起床,听到楼梯口有人喊我名字,一看就是刘文忠,亲自把招工表送到家里来了,说误会误会,兄弟误会了,我根本没说不叫你回城的话,都是那帮人造谣的挑拨咱俩关系的,现在我把招工表给你送来了,你填好后回大队盖章子交给我就成了,手续你嫑管,我给你办。嫑生气。然后要纸给我写了个条子,大意是知青严建设办招工手续,完全符合政策,各级单位一律放行不得进行阻挠。叫我回大队办手续时给大队书记仲建业看,叫他盖章子。有麻达在大队给他打电话。
以后的一段时日,我们陆陆续续都进城了。韩小莉她们大都被分配在街头公私合营食堂、副食商场、大肉店、菜铺子、煤炭店、澡堂、理发馆等服务性单位。韩小莉被分配在骡马市水车巷口的乐意食堂。后来我找她买过稠酒。实际上过去物资供应紧张,能进入商业部门挺好的,俗话说: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售货员。
我属于内招,被招工进入西安市百货公司,分在了当年的平安商场。我不愿去,跟母亲说了,母亲问我要去哪儿?我说想去民生百货商店。母亲带我去通济坊百货公司,找当年她在礼泉农场认识的人事科科长,大名叫做赫克俭,我喊他黑叔叔的,当面一说,拿出花名册,在民生百货商店的分配表格上移除了一个人去平安商场,添上我的名字。当年母亲在西安市百货公司礼泉农场做会计出纳采购员库管,跟当年下放劳动的走资派都很熟络。
当年紫香阁价钱比市面上稍贵一点,所以生意很冷清。桌椅灰尘扑扑老看不到食客。生意根本不如门口摆摊卖大碗茶的。沈嫱就在紫香阁里卖包子。腰上围着沾满面粉的布围裙,一双纤手老是明晃晃油乎乎的。渐渐腰粗脸胖了。
革命公园与兴庆公园相比面积稍小一点,所以当年的门票也便宜点,兴庆公园5分,革命公园就2分。即使是2分钱,我们童年时代也拿不出。
一进大门就看见海棠型喷水池,池中央立一太湖石。后面矗立着革命亭。亭子为八角飞檐攒尖三滴水仿古建筑,楹联上有当年杨虎城将军题写的对联:生也千古,死也千古;功满三秦,怨满三秦。
西安革命公园于1967年更名为西安东风公园。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10年后恢复原名。内有摄影部、餐馆、茶社。
上世纪70年代,我常来此地游园并给朋友们拍照,留下过一些黑白老照片。40多年前我也曾在此地谈过恋爱。1980年有次在后面湖畔的假山石窟里拉女友亲热,她仰面一躲,头磕在石头上嘴里唏嘘不已并砸了我一拳。我说,你好像没退路了。当年那份羞涩和欢悦历历在目,仿佛昨天一般。42年了都。
革命公园承载着我们这一代人的欢悦、苦恼、遗恨、惆怅,是个怀旧之地。当我看到园内50年前的水磨石凳子时。那个凳子我记忆犹新,虽说过去了40多年,当年失恋后独自游园怀旧,曾有诗为证《革命公园小调》:
小园憩,惆怅沐春风。如醉似痴欲泪坠,神魂俱乱疑梦中,石凳一半空。
小池塘有些许鸟儿饮水洗澡,叽叽喳喳雀跃不已。可惜我仅带来个狗头,凑合连拍了几张。古诗云: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湿漉漉的也不嫌冷得很。
百度一下:1926年,吴佩孚委派刘镇华为“讨贼联军陕甘总司令”,率10余万人进攻陕西,李虎臣、杨虎城率西安军民英勇战斗,粉碎了刘镇华的一次次猛烈进攻。在近8个月的守城斗争中,西安军民经受了严峻的考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1927年3月,为纪念西安围城期间死难的5万名军民,于右任先生、冯玉祥将军带领各界人士在皇城东北区域修建东、西大冢,分别安葬守城死难的男、女尸骸;同时拆清代贡院“明远楼”复建于两冢之间,命名“革命亭”,作为标志性纪念建筑,奠定了基本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