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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看《奇葩大会》,节目上有一个演讲者叫暖暖,演说的题目是《18岁,我想死但不敢》,看得我有点鼻子发酸。
他讲自己是罕见的染色体为XXY的“克氏综合者”患者,也就是生理上表现为雌雄同体。他从小到大性格内向又长的像姑娘,初中的时候是班级里的受气包,被人排挤被人欺凌,被学校的小混混性侵。
他15岁时被父母送到加拿大读书,在那边做模特小有名气后,经常也在国内的社交软件上发自己拍的片。然而又遭受网络暴力,被人骂像妖怪,被人骂是变态。
我挺佩服暖暖的,才18岁,勇敢的站在公众面前说出自己所经历和承受的痛楚,还有自己的“不同”。而且他说:“凭什么啊,我在这里出生的,我在这里长大的,凭什么因为国外的环境更开放,所以我就要搬到国外去。”
这番谈吐和见地,是18岁的我不能企及的。
我一直觉得自己像个怪小孩,陷入到自己的死胡同,外表开朗活泼内心脆弱,所以自我调侃是个双重人格患者。
2
前天,有个编辑给我发私信,说觉得我写的东西挺温暖的。
我问他:“你觉得我哪篇写的温暖了?”他说,每篇都看了看。我有点诧异,没想到还有人去专门翻一翻我写的东西。
说实话,可能我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大概是内心都是比较平静的时候吧,戾气重的时候也会说出很毒舌的话。
我很少觉得自己是个很温暖的人,至少在那些年少的时光里不是的。
初中时,我最讨厌的课就是体育课。我体型中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不快,总是和全班吨位最重的一个姑娘跑在最后。我俩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永远交换着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位置。
初三的时候要体育中考,班主任强迫我们每天六点半到操场集合训练半小时,真的觉得那是我人生中最漫长最痛苦的半小时。
我最喜欢每周三的早上,因为不用跑800米,只要掷一下铅球练立定跳远。虽然这两者我也不擅长,但只要不跑800米,做什么我都愿意。
一天早上我训练完,回教室喝水。坐在我前面的一个男孩子突然嗤笑着对我说:“你跑步的样子好像鸭子走路啊,好搞笑。”
听到他这句话,我脸涨的通红,愕然,愤怒,伤心,随之一股凉意爬满整个脊背。
我默然,忍到中午回宿舍捂在被子里泣不成声。
后来每次要跑800米时,总觉得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盯着我,简直就是如芒在背,我像一只鸵鸟一样赶紧把头深深的扎进去。
其实蛮想对那个笑我的男生破口大骂一顿,但又不想把事情放大让自己成为一个被笑话的焦点。
有时候,我们这些被笑话的异类,往往越害怕被人当作反面的焦点,一直忍让,越会恶性循环。
一直就这么觉得自己是个差劲的破小孩啊,表面上个别人谈笑风生,实际只要一到了上体育课的时候,阴郁就自动上线。
15岁的我啊,就这么一直用敏感的触角来感受着来自外界对我的看法,小心翼翼的趴在墙角边,像一只找不到方向的蜗牛。
3
再说一个我之前不想面对的身体缺陷吧,我的右脚第四个脚趾头很难看很特殊,比其他指头短很多,是典型短趾症,全称先天性第四趾骨短小症。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了自己脚趾和别人不同,反正到了夏天,我是不敢穿露脚趾头的凉鞋的,就算要穿,不管多高的温度我都要穿上袜子。
别人总是问我,你穿袜子热不热啊?我只是摇摇头强颜欢笑:不热。
一直都特别羡慕那些可以在脚上涂着艳丽的指甲油,穿着好看的高跟凉鞋的女孩子。在别人看来最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了,让我却是艳羡不已。
有时候心里会埋怨父母,为什么把我生的像个万里挑一的怪物啊,连穿人字拖和露趾凉鞋这么简单的事到了我这里却那么难。我妈流着眼泪说对不起我,小时候都好好的啊,怎么就突然停止生长了呢?
我一度最不喜欢的季节就是夏天,去鞋店试鞋子时也会被店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很难买到适合夏天穿的鞋子。
不管多热,我都穿着球鞋,难得可以买到合适的不用露脚趾头的凉鞋,就一次买两双。
高中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在手术室动手术,很清晰的听到一个护士说:“这孩子的脚很奇怪,是个畸形啊。”
然后躺在手术台上的我顿时泪崩,我一直是个很坚强的姑娘,打针吃药动手术都不怕。可独独最怕的就是别人玩笑似的说我奇怪,说我脚趾头畸形,指出我的与众不同。更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怪物,像被扒光了放在众目睽睽之下。
突然想起有一期《奇葩说》,蔡康永老师流着泪颤抖的说:“我们不是妖怪。”
《奇葩说》这个节目,给了很多人一个自由发声的机会,可以站在公众面前说出那句:我不们不是妖怪。
我们生而为人,人人平等,我们更不是怪物,我们是上帝送给妈妈的礼物。
4
后来上了大学,我有了电脑,而且到了女生更加爱美的年龄,那种异样的心情越凸显出来。
在网上我了解到这种畸形病的名称,而且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姑娘,照样正常的结婚生子恋爱,幸福美满。
我才发现,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这样啊,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群体存在。而且这种畸形病只是外观上难看,其他活动没有影响。
有一个帖子里面有个姑娘在纠结要不要去做手术,因为不知道自己未来的男朋友会不会介意。下面立马有个姑娘回她,原来也有人和我一样啊!!!
我很能理解那个回帖姑娘的心情,像我一样,感觉自己找到了组织,至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独特的异类了。那个姑娘还说,她男朋友一点也不嫌弃她的脚趾头,反而夸她的脚趾头很可爱。
我也很庆幸那时遇到了一群善良的室友,夏天要出门前,室友就说,没事的,你就穿人字拖或者露脚凉鞋出去啊,没人仔细盯着你脚看的。而且,我们都不觉得你奇怪啊。
听到这些话,感觉自己好像多年以来的顾虑和心结像心尖上的一块冰,慢慢开始融化。
后来遇到男朋友,我们第一次一起出去玩。有天逛完街特别累,就想冲冲脚趴床上休息一会。他站在卫生间给自己冲脚,我跑进去说,我也要。
于是他抓起我左脚就开始蹲下来给我冲,给我细心的擦干,一边擦一边问我:“我对你是不是特好?”
我小鸡啄米般点点头,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不对你对谁好。”他头也没抬,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脱口而出这句话。
对他而言可能轻若鸿毛,可是于我,心里整道防线开始慢慢崩塌,如大水倾城。
我一直活的太压抑太委屈了,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像一块即将融化的黄油。
擦完左脚,我扭捏着不肯洗右脚,因为怕啊,怕畸形的右脚吓到眼前这个温柔的男人。
“右脚不想洗了,我要出去”我心虚的说。
“谁教你只洗左脚不洗右脚了,过来。”他好脾气的笑。
我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又拧不过他手上的力度,恹恹地说,我右脚趾头很丑,不想你看到。
我不情不愿的把右脚伸过去,他一边轻笑一边说,嗯,看来是有点丑,我要考虑考虑还要不要你了。
我没有说话,手抱着他的头,摸着他精短似刺猬般的头发,心里涌上一阵暖意,鼻头发酸,忍住没有哭。
以前我对谈恋爱没什么信心,在喜欢的人面前更怕暴露缺点现出原形。
我知道自己太擅长掩饰自我了,表面乐观快活,内心极度脆弱。害怕追求我的人是被表面乐观的我吸引,长久相处后发现并非如此,最怕爱我的人大失所望。
Eason有一首歌叫《打回原型》,每次听的时候我就像在听自己,一直觉得这首歌在为我这样的“异类”发声。
也很想对爱我的人轻言一句:若你喜欢怪人,其实我很美呐。
5
我算是一个比较幸运的“怪物”,遇到很多善良的人包容我,接受我的不同。
可是,还有千千万万的“异类”呢?
是不是也曾像我一样饱受着异样的眼光和歧视,被践踏着自尊?让我们这些不同的人在人群中只能像鸵鸟一样深深的埋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前几天和一个朋友聊天,他说,其实我不喜欢别人来给我强调歧不歧视gay,因为我确实觉得大家都是普通人,我并没有很奇怪。而且,当别人在问我这个问题时,就已经是一种歧视了。
知名大V雷斯林说:不要恨那些你理解的东西。那些嘲笑的人到最后都没意识到,其实直到最后他们也没有捞到一点点好处。那些所谓的优越感,不过是靠自己欺骗自己带来的谎言而已。
我特别感激他能为此发声,就像打开了无数正处于黑暗中的人头顶那扇窗,让一束光照射进来。
我啊,只希望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汹涌的人潮中,当所有的人都穿着红色时,只有一个人穿着绿色。
那也请一定要夸一夸:你的绿色也很漂亮。
因为红色绿色,都是属于这个世界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