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每个经过这个山坳的人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山坳里常年不见阳光。盘山公路两旁都是茂密的杉木林,风吹树影婆裟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山坳里有个很小的平台,平台上有棵很大的杉树,树下有个低矮的土堆。春天里的山棯花争相盛开,一直以来都没多少人敢靠近这个地方。据说这里是座新娘的坟墓,传说中的新娘坳。
日头落岗坳里黄啊,鸡麻(母鸡)带子转家堂啊,哪有鸡麻吾惜子(不爱仔),哪有阿妹吾惜郎哎……
三月里来桃花开,四月里哟杜鹃红。五月的山里杨梅酸,六月梧桐白花开。七月山里茶花香啊,八月中秋棯子熟。据说很多人在这里经过的时候都隐约能听到这首客家山歌。
出于好奇我曾问过许多老人关于这位新娘的故事,可惜都不得而知。甚至新娘是哪人,要嫁到哪去谁都无法知晓。传说,花轿抬到这里新娘莫名其妙的死了,就埋葬在那颗杉树下。每每经过这里我总有过梁山伯和祝英台那种动人故事的遐想,可惜都不成立,新郎是谁呢?也没人知晓。在杉木和杂草混合的丛林里只有那座孤零零的小土包,一座让人觉得非常凄凉的坟墓。这里,总会让人觉得更像是电影里的兰若寺,终日不见阳光,路过此处时都会让人感觉好像有人跟在自己背后般。
从这里翻过山就是连绵的九峒岗,阴森森的树林除了砍柴的人鲜有人来往。随着生活的改善砍柴的人渐渐少了,现在就连路面都已基本消失殆尽。山坳里阴风吹来使我们打了个寒颤,绷紧神经的同伴走到一半说什么也不愿再往前迈了。
只见路边坐着个人,天已经快黑了。那人坐在那干嘛啊?走近细看这不是堂姐吗?满裤子都是血还坐在冰冷的地上干嘛啊?对于这个堂姐的遭遇我不是太了解,她是我叔公的女儿,多年前嫁到离我们村几十个里外的小都镇。生了小孩之后可能精神出了点问题,又或者发生什么事让她时常会进入癫狂状态。很多时候我在想这个堂姐是不是因为结婚后过得不幸福装疯还是因为自己想得到某种解脱呢?
“赶紧走吧!”跟着阿妈去山上砍柴来到这里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堂姐。阿妈的催促让我非常不理解,这不是自己得家人吗?天快黑了,堂姐独自在这荒山野岭怎么行啊?只是当时年岁太小自己做不了主只好加快脚步跟着阿妈离开。
“前面还是漫漫的九峒岗,阿姐怎么会独自在这呢?天黑后她该怎么办呢?”回头望着坐在地上的堂姐一直没有动弹的意思我心里不由的暗自着急。我从来没见过她的丈夫,小都镇到高寨的路非常遥远。那些年月两地往来主要靠两条腿走,阿姐能从这荒山野岭中走出去吗?堂姐渐渐模糊的影子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半夜里村干部带着阿姐来到我家里。我松了口气心想还好,她还认识自己的家人,阿姐没有自己消失在荒山中我真是万分高兴。后来年迈的叔公把女儿带回高寨阿,姐的人生才开始好转,我想女儿的不幸对老人家来说才是最大的打击。
贫穷是对人的耐性的最大考验,曾经见过许多人为此选择用生命去抗争。那些年月村庄里有很多人都因为贫困过不下去了而选择服毒自杀。那些都是嫁来的或者嫁出去的女人,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而选择了逃避。
很晚了,村里有位老人焦急的到处找女儿,听说今天女儿是回娘家帮母亲砍些柴薪。可是女儿从早上出去到天黑就没再回来,母亲只能慌张的到处寻找,四处打听询问女儿的下落。可每每得到答案总是令人失沮丧,也不知过了多少天年迈的母亲才在山里的某处找到了女儿冰冷的尸体。霎时间流言四起,有人说是谁谁经过新娘坳的时候灵魂被那位新娘带走了。也有人说在某处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她的背影已经模糊不清,更有甚者说她被厉鬼勾去了魂魄,种种传言总让人感觉后背发疹。对于这样离开的人,按照村庄里的习俗下葬时会在坟墓里撒上把煮熟的稻谷,灵魂才不会变成游魂野鬼出来残害人间。据传,直到熟稻谷发芽了里面的灵魂才可以去转世投胎。
日头落岗坳里黄啊,鸡麻带子转家堂啊。哪有鸡麻吾惜仔,哪有阿妹吾惜郎哎……
仿佛总有种被什么吸引着我去新娘坳看看的感觉,望着茂密的松林,此时同伴说什么也不再随我前行半步。
“以前的胆子哪去了?”我望着他胆小的样子感觉有点好笑,曾经的我们敢在黑灯瞎火的晚上来这里砍杉木,还有可以随便找个平整的地方躺下就睡的胆量早消磨完了吧。
还是那个小土包,孤坟前已经是藤蔓缠绕,老杉树上藤蔓里盛开着金银花,野竹子下满地的枯枝依旧在山坳守候。
“阿哥里、阿哥里……!你去赖里(那里)哦?”(客家话)很久很久以来老人们总是这样告诫,如果在这听到这样的叫唤声莫回头快步走!
“走吧!”同伴催促着快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