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枫的自白(1)

      有人要杀我。

      我没有开玩笑,有人要杀我——就在这个星期内。

      事情要从星期一说起。

      星期一,我像以往每个星期一那样,早早来到班级,补周末的作业,有时候还能抄上几份,给我省了大把的时间,但今天却有点不一样了。我来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时,发现课桌里有一封信,信?我从来没有收到过,难道会是某个害羞女孩的表白吗?我有点期待,便不像以前那样迅速地掏出作业,而是慢慢地将信封撕开,当我抽出信件时,发现上面没有密密麻麻的甜言蜜语,只有五个字,在惨白的信纸上显得格外瘆人——“我会杀死你。”

      我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一个恶作剧,就像其他普通的恶作剧一样,但发现这五个字都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根本不会暴露写信者的字迹,恶作剧也不会弄得这么麻烦吧?但我还是有些失望,便将信放在一边,掏出一堆作业,补了起来。

      上午的课程让我昏昏欲睡,根本没有去想那封瘆人的恐吓信,但中午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不禁去担心这封信了。

      中午我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往食堂的方向走去,路过教学楼靠窗的一面,我突然听到有人在楼上惊呼:“小心!”我便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抬头向上看,只见一个花盆径直掉落,在我前方一点距离砸个粉粹......要不是我听到那声“小心”而驻足,我的头会不会也和那个花盆一样粉碎?我的心脏跳得飞快,眼前也有些眩晕,过了好一会,我才缓过神来——就是个意外吧……和那封信没有关系的,没错!

      吃完饭回到班级,听到大家在小声谈论,我听到他们说,班级窗台上的两个盆栽都不见了……难道,其中一个盆栽,就是刚刚在我面前摔碎的吗?我着实感到害怕了,如果是其他班级的盆栽也就算了,但是恰恰是我们班里的盆栽,让我不禁对那封信感到了恐惧——有人,还是我们班的人,要杀我。

      晚上,我没有睡着,前不久刚发生那件事,好不容易才缓了下来,现在又来了这种信,到底要我怎么样啊?我在床上想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想有没有得罪什么人——除了那件事,真的没有什么啊,而且那件事,只有我和他——杜津明知道啊……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黑眼圈,来到了班级,坐在座位上时,我的视线又被它吸引了——课桌里又有了一封信。我将它撕开,抽出信件,还是剪下来的字——“准备好被杀了吗?”我有些恼火,狠狠地将信拍在了桌子上,也许是声音有些大,弄得其他人忍不住回头看了我一眼,杜津明,也在偷偷地看我。

      我和杜津明根本就不算什么朋友,他只是享受别人围着他转的感觉而已,很不幸,我就是那个围着他转的人,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我们就像陌生人一样了。难道是他想杀我?有点可能,毕竟发生了那件事。可是,那件事完全是他的错啊!我小心翼翼地将信件收了起来,又看了一眼杜津明——他已经在和另一个人谈笑风生了。

      中午,我绕开了教学楼的窗户,同时盯着楼上看,小心地走到了食堂,打好饭后,我便去盛汤处盛汤,食堂的人总是那么多,挤了半天,才盛到一碗汤,回到自己的座位,吃起了饭,饭菜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尤其是青菜,有一股怪味。当我吃了一半青菜时,我看见里面有黑色的一团东西,我用筷子将其夹起,定睛一看,顿时目光有些眩晕,感到一阵恶心——一只蟑螂!我看到蟑螂的几条腿还在抖动,它横置的眼睛仿佛在嘲笑我,我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巴,直奔厕所,吐得一塌糊涂,把早饭都吐了出来。我在洗手台处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我又思索了起来——这不可能是食堂卫生方面的问题,因为,这只蟑螂还是活的,明显是在我盛汤时,有人加进去的。那会是谁加的呢……

      下午我在教室里失了神,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眼前摔碎的盆栽,筷子上蠕动的蟑螂......我感到阵阵的寒意。我将信从书包里掏了出来,仔细地观察一番,只有贴上去的印刷字,别的什么也没有。

      “余枫,这是什么?是信吗?”坐我后排的吴梦川凑了过来。

      我赶紧将信收了起来:”没...没什么…上课,上课...”

      这封信很可能是杜津明给我的,我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那件事就会暴露......也许,他也只是想让我老实一点,就是做法恶劣一些了吧。

      虽然在那件事里面,我们俩都是恶劣的一方。

                                                                      余枫的自白(2)

      星期三,我再次在课桌里看到了那封信,这次信上的内容却和之前不一样了:“无声息 杀死你”

      分为两行写的,他的意思是别让我出声,不然杀死我的意思吗?我朝着杜津明望去,发现他也在看着我,四目相对,他却突然笑了,只不过那笑容,像黑白默片里的反派出场时的笑容,无声且诡异。我赶紧将头转了回去——我有点喘不过气。

      我的性格就是这样,软弱,默不作声的。小的时候,经常被大孩子欺负,顶着一身伤回去,妈妈便疯了一般地把我抱了起来,问我怎么了,我也只是重复着:“摔跤了。”她一口一个“宝贝”,抚摸着我的伤口,然后我,就任性地在她怀里哭起来了。就是因着这份软弱,我也没有什么朋友,经常被人合伙欺负,因为他们知道,我不会反抗。就这样度过了小学和初中,终于在高中,我不再是那个受欺压的角色了。

      他叫何一凡,是一个代替我的存在,他比我更加的软弱,而且像是发育不良一样,矮小,平头,戴着浅色的眼镜。班里的混混们看他这样,便忍不住想去欺负,其中便有杜津明。正是因为他的存在,他们才没有注意到我。

      在一个周五,我像往常那样在黑网吧上网,这时,杜津明走了进来,他看到了我,便坐在了我旁边,他直接用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

      “很巧啊,在这里碰到了同学啊,余枫。”

      “嗯…嗯,很巧很巧,来这有什么事吗?”我头转向他,挤出了一丝笑容。

      “来这里还能干嘛?当然是上网啊!借我几个钱。”

      “嗯…好…”我从口袋掏出一张20元的钞票,递到他手上。

      他黑熊般地丑脸绽出了笑容:“那好,咱以后就是兄弟了!”

      我就是这么认识他的,说实话,我真的不想与这种人打交道,但出于自己的软弱,还有以前的那些经历,让我变得逆来顺受。

      后来一天中午,杜津明一群人又将何一凡围住,好像在要钱什么的,这时候杜津明注意到了我,把我喊了过来:“余枫啊,之前谢谢你的网费了,我做人嘛,好借好还,不能拖着是吧,来,这小子会替我还。”

      我懂了他的意思,连忙拒绝,这时候他将那张丑脸靠到我面前:“怎么?你想替这个小子还钱?”

      我脑中浮现出了以往的记忆片段——一群人对我拳打脚踢,饿狼般地从我身上掏出区区几块钱,或者一本漫画杂志,然后他们头也不回地,笑着走远了,他们的笑声我至今也无法忘却,那是魔鬼的笑声啊!“不行!”我吼道,下意识地一拳打在了何一凡的脸上,他直接摔倒在地,杜津明在一旁鼓掌:“兄弟,好!”然后他们一群人都在狂笑,脸似扭曲着的,我看着自己的拳头,然后看向摔倒在地的何一凡,他的眼里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软弱。我心脏跳得很快,喘着粗气,然后,附和着笑了——我也成了魔鬼。

      之后的一段日子,杜津明经常拉着我一起欺负何一凡,没事就去找茬。抱歉了,何一凡,我实在不想再经历被欺凌的生活了,只能委屈委屈你了。

      原本一切都像往常一样的,直到那件事的发生,一切都结束了。

      一个多星期前,班级春游,我们去的地方是一座山,山并不高,但树丛茂密,很容易走散,于是老师就安排四人为一小组,互相有个照应,我,杜津明,何一凡,吴梦川分到了一组。

      我和杜津明走在前面,何一凡当然是怕我们的,便和吴梦川在后面跟着,到了半山坡,我们便坐在石头上休息,我拿出了手机,没有信号,叹了一口气,杜津明则在一旁摘叶子玩,吴梦川凑了过来,说想去厕所,于是就往远处的灌木丛走去了,这时候,何一凡拿出了psp,躲在一旁,玩了起来,这种东西当然被杜津明发现了,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懂了,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走到了何一凡面前,何一凡抬头看到我们两个,急忙把psp抱在怀里,杜津明却发出了他那恶心的笑声:“何一凡啊,老实点,交出来。”于是伸手往他胸前掏。不同寻常的是,何一凡反抗很激烈,最后蜷缩成一团,我也上前去掏,时不时还打他,何一凡哭了。杜津明受不了,直接一脚将他踹倒在地,psp也掉在了地上,我趁机去抢,何一凡突然大吼,我愣住了,他一下子把我扑倒了,我的脑袋一阵眩晕,他发疯般地用拳头打我,并从我手上夺psp,我被打懵了,这个软弱的何一凡,怎么...怎么...这时,杜津明又是一脚,直接将他踹到了坡那里,他就顺着坡,直接滚了下去。我呆住了,杜津明也瞪大了眼睛,说话都哆嗦了:“不...不是我...”

      我极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赶紧将psp朝那个方向扔了过去,然后对杜津明说:“就...就说他的psp突然掉了下去,他去够,没有够到,然后...失足摔了下去!”

      杜津明也冷静下来了:“好,这件事谁也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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