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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如玫最近觉得很奇怪。
许如玫高考时候因为成绩并不理想只能进了一间普通二本修了一个不太好的专业,快毕业的时候和同学一起人才市场挂档案迷茫在那年几百万毕业生的浪潮中,没想到她的事业运似乎很好,竟然竞聘实习生进了K&A,后来几经调任到了K&A最大的部门市场部。
学历不高、专业不好,好在她够努力够拼,运气最好是遇到了一个好领导。
在公司人人都叫她的领导Sunny,她在她手底下做助理,一路跟着她从经理爬到副总监的位置。Sunny姐是个急性子,又有点强迫症,那时候K&A新产品线引入国内,市场部挑大梁除了对外推广,落在她们team头上的是高端渠道,她眼瞧着Sunny姐一面笑着和合作方打电话,下一秒就挂了电话涨红着一张脸暗骂对方多事,就是这样急躁,还是能快速有效的安排应对。
许如玫不知道有多崇拜她的Sunny姐。
可是最近很奇怪。
公司里传八卦都说Sunny姐受Tina姐器重,把她塞去总部看重的“项目”参与,许如玫作为助理似乎也“沾了光”跟着去了这个项目。然后许如玫这个小小的助理也算是正式的认识了一直只能在Sunny姐办公室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张副总裁。
而敏感的巨蟹座许如玫很快的感受到了Sunny姐的奇怪。啧。怎么说呢。
这个张副总裁也是个怪人,据说他在国外也好些年了,又一直在华尔街和投行,结果那次人资的Amanda去询问张副总英文名,说是录员工系统用,结果张副总只凉凉的说了一句:“在美国的时候,也是一直叫Zhang Jike,没什么不好的,不用特地取个英文名。”搞得Amanda有些不好意思说这是企业文化,只能悻悻的退了出来,午休的和她还有Diana、Sunny姐一通抱怨。
说Sunny姐对张副总的事儿一向看起来并不关心的样子,但是就是这一抱怨,许如玫却看到Sunny姐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然后又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专心的吃麻辣香锅。
又说Sunny姐可能和张副总关系还可以?可是有件事又让许如玫费解了很久。
张副总去法国总部汇报前一阵子,他们和其他几个组员常常加班加到一两点,张副总喝咖啡就像是在喝白开水一样,好在张副总嘴比Tina姐好照顾多了,不挑剔咖啡豆,有次茶水间的咖啡豆用完了行政部忘了补,许如玫想起来Sunny办公室好像有一袋儿Tina姐带回的巴西咖啡豆,于是询问了一下就将就着给张副总对付了一天,结果几天后,张副总随口朝Sunny姐说一句,“你办公室那豆不错。”
然后那包豆就被Sunny姐“不小心”洒在地上了。许如玫看出来Sunny姐就是成心不想让张副总喝她的咖啡,毕竟Sunny姐说“哎呀洒了……别要了吧……”的时候口气太浮夸了。
这么说来他们关系不好?
许如玫就觉得人类真的太奇怪了,Sunny姐和张副总经常头天加班第二天快中午才能到公司,有一天两个人在张副总的办公室为了一个数字快掐起来了,敲门进去找Sunny姐签字的许如玫一踏入“战场”就闻到了弥漫的硝烟味,低头看Sunny姐的脸都涨红了,毕竟是白羊座,急了是要打人的。
恨不得在自己鞋底抹油赶紧溜出去的许如玫,就在阖上单据的那一瞬,瞄到了张副总手边放着一个粉色的焖烧罐子。许如玫怎么可能不认识那个罐子,那还是Sunny姐拜托她做空姐的高中同学从日本代购回来的。
#总觉得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又觉得解答这些谜题比再参加一次高考还难#
许如玫确信自己眼神停留在焖烧罐子上不超过三秒,她也确信自己演技比她的Sunny姐好,在当事人还沉浸在争执的氛围中,她拿着想要的签名,心虚又轻飘飘的留下了一句:“那个,我先出去了。”然后撒丫子就跑。
抱着签好字的文件在座位上发了十分钟呆的许如玫觉得很奇怪,究竟哪里奇怪了?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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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诗雯的手指弯曲成好看的弧度在桌面敲打着。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是有些不耐烦。不耐烦的原因也很简单,面前的手机荧幕上躺着一条微信信息,最新一条文字信息说着:“诗雯,周末在X大有我的客座讲座,X大是你的母校,你有时间参加吗?”
上次宋教授的邀约最后被她委婉的拒绝了,之后两人的交流也只是短短的几句天气和身体的问候。最近一个张继科已经够她烦的了。宋祀是有分寸,几乎不主动邀约,主动邀约的活动也都是以讲座这样的借口。
手指依旧有节奏的敲打着,仿佛这样敲打可以计算出结果。去,还是不去。
退出对话框,刘诗雯看到了宋祀名字下面的熊猫头像,最后的文字被微信界面显示出来:“很顺利。”
敲打的手指停了动作。
她快速的回了两条消息。
一条给沈佳音,“出来喝酒”。
一条给宋祀,“好的,我会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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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佳音和刘诗雯常去的“二楼”在三里屯附近的一个巷弄里。当时读研究生的时候,沈佳音的老公带着她们两个去那儿看球,比起想象中的看球的酒吧要清静很多。不知不觉这里就成了她们俩时常相约的据点。
刘诗雯酒量不太好,常喝的不过是度数一般的啤酒或者调酒。
沈佳音生完孩子之后就显得不羁多了,整个人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瞅着刘诗雯的样儿她就等着二两酒灌出真心话,“上次说了跟张师哥一起工作之后再没后话了。”说完抻了抻身子让自己身体坐的更舒服,“我猜八成有故事。”
从上次醉酒之后刘诗雯就没想给沈佳音好脸,面前一盘洋葱圈都快被她囫囵完了,才幽幽道来,“你那师兄就是个流氓。”
“流氓你还和他睡。”一个坦诚的笑脸。
然而这张笑脸换来的是一把瓜子洒在了沈佳音的身上,“姐姐,说好了不打脸。”
“哼。”刘诗雯没忍住哼出了声。
“我的刘诗雯大小姐,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把我叫出来是为了啥啊,”沈佳音就等着她主动说,“你这要开口不开口的,你不说我可走了,姐姐最近备战二胎实在不宜多饮酒,你也少喝点,指不定上次怀上了。”
得,又是一把瓜子。
“他问我要不要复婚。”
“你拒绝了?”
刘诗雯摇了摇头,“我没回答他。”抬眼望着黑色吊顶的木质隔板上,悬着一盏尚且只能算作昏暗的灯,晕出的光圈全是那天她一心软留了张继科宿,再醒来的时候,他守在她床边说的那句话,“不管当初我们错过了多少,我都想尽力找回来,复婚好吗?我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
她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好像是把她没能做出抉择的梗塞从身体里排空的仪式一样,“可是,佳音,关于婚姻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真的不想再来一次。”
沈佳音看着刘诗雯脸上挂着的患得患失,心里也跟着不舒服。“你爱他吗?”
没有给出答案的刘诗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手指抚着酒杯边缘,“这哪里是爱不爱的问题。我爱不爱,我自己都不知道。不知道是因为我只有他一个人所以放不下,还是因为太害怕了面对那时的失败了,所以我……不知道。”
是啊,婚姻哪里是只有爱就能长久的。
“终究是你一个人在怕,你不给他机会,你怎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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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年了,张继科都不知道刘诗雯到底在怕什么。
那年从费城追回国内,他们俩谁都没再提刘诗雯说要离婚的事,他在国内短暂的停留了几日又回了美国。可是这桩婚姻还是没能在聚少离多中坚持多久,三年后,刘诗雯坚持要离婚,张继科甚至一度认为她是移情了,可是他又不信她是这样的人。
最后无奈之下,他只能妥协于她的坚持,从美国特地回中国办理离婚手续。
那天青岛的天气还不错。她脸上全是他不熟悉的冷漠,从民政局走出的时候,她站在门口对着一颗已经染黄的梧桐树看了一会儿,脸色惨白。
“阿科,希望你在美国一切都好。你回家里看看妈、看看阿姨吧,我买了火车票,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他从她语气里听到了哽咽,可她不抬眼看他,兀自转身走出了那个落满梧桐叶的院子。连一句再见都没有。
张继科成功的人生,唯一失败的就是这件事。回到美国后,张继科理智上,很好的处理了自己的情绪,只要像往日一样日复一日的投入到工作中就可以。做投行的,最不愁的就是忙碌。但是情感上,只要一到深夜,他就觉得难受,那种心里的牵挂没了的空落落,让他惶恐。
起初是一夜一夜的失眠。后来是整夜整夜的都是刘诗雯。
在感情上,张继科彻头彻尾的成为了一个失败者。
离婚后一年半,选择了辞职,考虑回国。回国前,他鬼使神差的回了一趟费城。那时他已经完全有经济实力,他一直希望刘诗雯来美国生活,又曾经因为刘诗雯说过很喜欢费城的环境,就把当初他租住的房子买了下来。
在那间不大的屋子里,他一个人生活了几个月,没有工作,没有人陪,自己吃饭自己看书自己发呆,他终于知道了刘诗雯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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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的京城天气渐渐的好了起来。与宋教授相约的周末天气预报报了最高24度的高温,刘诗雯也难得的翻出了一条自己没怎么穿的裙子配了一件薄的针织衫外套,简单的画了个妆就出门了。
X大是京城乃至全国都有名的学府,节假日的时候会有参观的游客,也会有各种企业社团会和X大联合举办一些活动、讲座丰富在校生的课余生活。宋教授受邀参与的讲座是与中文系、历史系联合举办的“关于《万历十五年》学习和研究座谈会”。
刘诗雯虽然习惯了商务应酬,但是有些寒暄她还是并不喜欢甚至懒于应付,所以故意去的迟了一点,到场的时候讲座已经开始了。她在演讲厅的后排坐着看见台上坐着四个男人谈笑风生,宋教授也在其中。
大约请来的都是历史系相关的大拿还有一些文史研究工作者,老学究们说话都挺风趣的,逗得场内的与会者哈哈大笑。倒是一个纯正的理科生刘诗雯在坐定后没多久就犯困了。
等刘诗雯意识恢复清明的时候,热络的讲座会已经响了不知多少轮掌声,怕是要接近尾声了。刘诗雯看了看手腕的表,时间指向下午四点五十,她觉得无趣,站起来了悄声离开了演讲厅。
终于离开憋闷环境的刘诗雯觉得自己就像回到了大学时候上马哲时候,老师一讲她就打瞌睡。她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可这种课堂不对付。轻松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的她松了松筋骨,然后摸出手机找到宋祀的微信,想了想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宋教授,讲座非常精彩,我看要结束了,怕人多先出来了。”想了想又觉得单纯这么几句话是不是对宋教授有点不尊重,于是正要补上一句“我在演讲厅门口等你”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略过。
演讲厅位于X大的多功能教学楼一层,在往楼上还有许多多功能教室,刘诗雯站在的演讲厅门口旁边就是一个楼梯通往二楼。
顺着楼梯下来的人便是从法国汇报归来的张继科。
他身旁的人刘诗雯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是谁,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看见刘诗雯俱是一愣,“雯儿你怎么来了?”
刘诗雯捏着手机的手有点尴尬了,指了指通往外面的门,暗示着边走边说,于是三人就这样并肩出了多功能教学楼,“有个朋友邀请我来参加他的讲座,我这现出来了。”
站在张继科身边的人开腔了:“继科你们两口子是约好的吧?”
张继科只是笑,不接那人的话茬向刘诗雯解释道:“这是我研究生时候的同学,曾连喻,叫他娃娃鱼儿就好了,也刚回国,我们回来看看老师,顺便捐个助学基金。”
只能笑的刘诗雯小声和曾连喻招呼着:“师兄好。”歪着头想,虽然在国外浸淫过的人思想都挺开放的,但是这时候去解释说和张继科已经离婚了也挺尴尬的,于是还是把这个念头给塞了回去。
曾连喻笑呵呵的说:“太巧了,这都碰上了,走吧小师妹,师兄请你们两口子吃饭。”刘诗雯干笑的看着张继科,张继科倒是不接话茬,一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无辜样子,让她自己回答,刘诗雯恨不得把自己八公分的高跟鞋狠狠的踩在张继科的皮鞋上,但是还是笑着说:“好啊师兄,那啥,我给我朋友回个微信,不然我这儿先走了挺不好的。”
曾连喻多好说话的人,连说好好好,然后拉着张继科就往路外走。
攥着一只手机的刘诗雯最后只能解了锁给了宋教授一条信息:“宋教授,出来碰到老同学了,临时被叫走了很抱歉,下次请你喝咖啡。讲座非常精彩受益匪浅。”
身后的教学楼一层人声鼎沸的样子,怕是已经开始散场。发了微信的刘诗雯莫名的如释重负,跟着张继科曾连喻两人亦步亦趋的离开了X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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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对久别重逢的情绪表达,有种独特的方式。那就是酒桌上的推杯换盏,就这样的老同学戏码,从啤的到白的,从学校到社会,从老婆孩子到房子车子,你要你喝就差不聊银行卡密码了。
张继科饶是一副对酒很自在的样子也被喝的满脸通红,那师兄曾连喻最后直接醉的连家庭住址都说不清楚了,还是刘诗雯给嫂子打了电话才拿到的,最后她和张继科两个人打了车先把曾连喻送回了家。
等到了他们这里,司机却犯了难。
张继科坚持先送刘诗雯,刘诗雯说张继科喝醉了先送喝醉的人。
最后僵持不下,尴尬的司机不知道怎么选择路线,靠在车椅上的张继科语气轻缓的说着:“那不行,我就睡你家。”
不要脸。
刘诗雯想着,却默认了他的决定,告诉了司机自己的住址。
她怀疑一个醉鬼回家的能力,他担忧一个女人回家的安全。最后又被他名正言顺的睡了她家。
到了她家后,她扶着张继科躺在沙发上。张继科却皱着眉一副不舒服的样子,她以前也没见他醉过,他喝酒上脸,和同学聚会最严重就是喝到满脸通红,但是不至于这副模样。
她摸了摸他的脸,看他用手揉着胃,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他胃以前是住过院的。她慌得从原地跳起来跑去厨房烧热水,又打开手机看怎么缓解他的不适。慌乱中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厨房的火炉上烧着一锅快要沸腾的水,蒸汽一点点的往外喷出,萦绕在刘诗雯身边蒸腾出一圈热气。她头脑昏忙,想起那年,她和Tina去谈业务,被灌了不知多少酒,回到家她一整夜几乎都抱着马桶度过,呕吐晕眩,最后吐到没力气站起来。
那间婚房她一个人住了三年,是冰冷冰冷的。
她醉得犯浑,抓起落在一旁的手机,翻看通话记录,看着她和张继科最后一通联系电话是七天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
被热气熏得难受的刘诗雯眼圈红了又红,转过脸看着张继科躺在沙发上的身影,又想起那之后,他胃穿孔都住院一个月了,她却是最后才知道的人,那种心疼、愤怒和无力交织的心情,比告诉她深爱的人出轨了还让人难以忍受。
那天起,她开始对婚姻绝望。
他们俩根本不需要彼此。她等不来他,他也不需要她。
而她现在对着一锅沸腾的开水掉眼泪。
这么多年了,张继科就是她的砒霜,她却那么的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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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错字错句完结改。
知道很多人很纠结为啥张继科出场那么少,其实可能一开始我就打算写一篇女性视角的,并不是弱化男性视角的作用,穿插写文也可以,但是害怕有点多余,其实单一视角也蛮有趣的,我会争取在之后再多为大家揭晓张继科视角的想法。
来日方长嘛。
这篇写了五千多字还是不容易,本来预设是要让宋教授和张继科见上一面的,不过决定什么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太偶像剧了,有时候错过也是一种美。
ps.关于婚姻,我是身在其中的人,所以有很多想讲的。爱啊,不是婚姻的一切,婚姻不可怕,可怕的是选择了错误的相处方式。其实我没有想把谁写成渣,只是双方的感情需求都不太外露,双方都只一位忍受不抱怨的时候,其实婚姻的实质意义反而不存在了,会让人怀疑婚姻,选择放弃,这也是离婚的主因。不是爱不在了,只是他们当时的婚姻相处模式错了,现在是在纠错阶段。
估计再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