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时有个很著名的家族——班氏家族,其祖先中既有被孔子赞誉为“忠”之楷模的令尹子文,又有颇具任侠之气的边疆豪强班壹班孺。班氏一门经过几辈人在仕途上的努力,最终到班况这代被调入京城长安。而班况,即班婕妤的父亲。婕妤受宠,班家自然迎来了繁盛时期,而后期婕妤退隐,也使班家远离了皇宫纷争,得以保全。班况的三个儿子均有才名,班氏以儒学世家著称即始于长子班伯。三子班稚与王莽素来友善,但在王莽当权之时却因故辞官,不显于莽朝,其后也就未受牵连。这种审时度势的眼光也非常人所有。其子班彪,在两汉交替之际支持刘秀政权,后来也颇得光武帝重用,曾续《史记》作《后记》数十篇。其长子班固,继父志写成《汉书》——中国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次子班超,壮年从军,凭其勇武果敢镇守西域三十余年,以武勋封定远侯,也为后世留下了“投笔从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典故。班彪还有个女儿,即班昭。
其实这篇文字只是想写写班昭,但她的家族过于显耀,特别是深厚广博的家学渊源以及书史传家的文化底蕴,为一代才女的成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她的早年经历可谓多舛:幼年失怙;十四出嫁,丈夫早卒,只留下一子;年过不惑,长兄被冤致死,父兄几十年的心血《汉书》书稿散乱“莫能综理”。此时和帝听闻班昭之才,下诏让她到东观藏书阁整理续写,才使我们的文化史上保留下这一史学名著。皇帝的这一举动,有他不拘一格用人才的气魄,也说明班昭的才华之高在当时就已被时人所认可。她在藏书阁中经年累月,孜孜不倦地查阅史籍,核校文稿,补写了八表及《天文志》。先后四人(另有马续),历经40余年,《汉书》终于完成,读起来“后先媲美,如出一手”,其中班昭功不可没。书成之后,因其文字生僻,辞意深奥,用典较多,初期很多文人难以读懂,于是朝廷又选择了一些学士高才,跟从班昭学习训释。
编完史书,班昭又被和帝封为后妃之师,称曹大家(姑),因此,她不仅是古代历史上唯一一位著作正史的女性,还以帝妃之师的身份参与了东汉朝政。特别是和帝驾崩后,新登基的殇帝出生仅百天且半年后驾崩,后继者安帝又年幼无知,便由和熹邓太后临朝执政。邓太后非常敬重班昭,常与她商讨朝政大事,为表嘉奖,还将她的儿子封为关内侯,官至齐相。别人都是封妻荫子,她夫死守寡,“荫子”倒是真的做到了。她的政治观点,在其仅存的两篇奏疏《上邓太后疏》和《为兄超求代疏》中有所表现,眼光独到,深谋远虑,比当时的一些士大夫要高明得多。
班昭的辞赋也有留存,不多,但件件精品,足见其文采卓然。
但最让班昭为世人所熟知,也使她在后世毁誉参半的,是她的《女诫》。在读到原文之前,听到的几乎都是负面评论,比如说它“以抹杀女性的独立人格为代价来维护日益衰微的父权制。因此,它是罪恶的礼教、吃人的封建制度的化身”“女性制造了自身的枷锁”,而班昭,则被视作“导致中国妇女长期深受压迫的元凶”。接触这篇文章之后,却有了些不同的看法。做人写文,都免不了时代的制约与烙印,她的一些观念是为了安身立命的无奈,在当时也起到了积极作用,即使在当今,也并非全无合理之处。而且,她在序言中就已言明,由于没有专门的女子教育,她担心家族中的女儿们出嫁后因言行不当而受到夫家嫌弃,所以才写了七章《女诫》,谆谆教导她们,如何适应婚后生活,如何在不利的环境中以谦德忍道在丈夫的家族中站稳脚跟。本是一篇家训,只因她的名声太大,地位太高,所以此书一出,便迅速在上流阶层传播开来,渐至被后世奉为女子的修身经典。
班昭,闪耀在历史长河中的一颗明星,在时光的流逝中,愈发显现出她独有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