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凭借脑力和科技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也将带来自身的毁灭。
莫尼
《自私的人类》是为智人撰写的深度讣告的一出序幕。从地球在宇宙中的形成,到人类的进化之旅,再到制造人类的遗传指令以及人体的运作方式,作者兼具严谨的科学知识和深刻的人文关怀,以细腻隽永的文笔将人类的生物学特征与数万年进化历程中的故事娓娓道来,为大众对人类崛起的幻想作出了令人耳目一新的回答:人类是极具创造力但又具有自我毁灭倾向的动物。
自恋人:起源于非洲的猿类的一个物种,破坏了地球的生物圈,从而导致了自身的灭绝。
人类应该更客观地看待自身,理解我们是什么和不是什么。这本小书就是一部用于重新校准的装置。从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开篇(章),接下来是我们的微生物起源,我们的身体如何运作,以及我们如何被编码在DNA中(第二章至第四章),再由此进入对人类生殖、大脑功能以及衰老和死亡的探讨(第五章至第七 章)。第八章和第九章讲述了人类的伟大与失败相交织的现象;我们智力上的伟大来自于实验科学,但在理解和操纵自然方面的进步则是以破坏地球表面为代价的。无论以什么标准衡量,我们的行为都相当糟糕。第十章思考文明的命运,希望通过面对真相,我们将会超越自我专注、脱离自恋人,并提供一些救赎来为智人这个称呼正名。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说,人类来到了一个紧要关头,正在迅速接近一些临界点,“必须阻止人类的碳自杀行为,我们在自掘坟墓”。
在一些学者看来,我们已经在临界点附近徘徊了很久。在《自私的人类》一书中,美国生物学家尼古拉斯·P.莫尼说,地球的“癌症”已经从0期发展到了扩散至其他器官的第四期,“第四期的问题是,没有第五期这回事”。莫尼认为人类的前途已经没什么希望了,现在停止碳排放带来的好处在几十年内都感受不到。即使现在停止所有碳排放,地球也会继续变暖。
他说:“我们应该思考生物圈正在崩溃而我们将会消亡的可能性,地球生态系统受到的破坏极其普遍,我们的灭绝不可避免。只有改变人类的本能行为,新冠疫情才能帮助我们避免未来的大灾难。我们已经证明了自己没能力或者说不愿意对抗气候变化,我们就是宇宙的破坏者。技术使得我们能够以其他物种无法企及的方式改变生物圈,统治伴随的是责任,而我们身为托管者的工作一直做得不够。如果不能改变习惯,我们必将成为化石记录中最薄的一抹涂片。”
美国生物学家尼古拉斯·P.莫尼的新书《自私的人类》
莫尼说人类自恋,认为自己有理智、是万物的灵长,为了生存而消耗动植物,但人类与生物是相互依存的,消灭了其他生物之后,自身也将灭亡。我们现在就像公元79年恰好住在维苏威火山附近的罗马人。
跟其他灵长类动物一样,我们人类所需的能量比同等体积的哺乳动物少一半。但每个人每天至少也要从食物中摄入2000卡路里,相当于要吃7个大土豆(2.5公斤)或一盘牛排(1公斤)。美国人平均每年消耗12000度电,这与每年向大气中排放16吨二氧化碳相关联。这一人均能源使用量相当于两个半英国人、50个毛里塔尼亚人。
“大多数人都想过皇室式的生活,只要有机会,我们就想让生活变得更舒适,但这些额外的待遇是以牺牲大气的气体成分为代价,二氧化碳的毯子越来越厚。人类的进化以惊人的速度,用毁灭恐龙的小行星的威力重创了生命。培根式科学是世界末日的根源。”
莫尼一步步地指出,人类的自恋是建立在一些错误的认知之上的。在生物学家眼中,人类并没有比动物高级多少,种族差异也是虚幻的。“人类基因组在其信息容量上没什么特别之处,我们的基因数量是酵母的3倍,与蛔虫和鸡一样多,但比许多植物要少。洋葱的DNA容量是人类的5倍。与大多数动物物种相比,人类的遗传多样性非常低,挪威人和尼日利亚人的DNA几近相同。
曾经有科学家创立了种族主义分类学,把肤白的欧洲人置于智人这一物种的顶峰。遗传学研究已经粉碎了这些信念,但仍有一大拨人对此坚信不疑。这是我们自恋的又一表现。不仅不满足于把自然界的其他生物按照从可口到可恶的程度排序,还要在我们自己的物种中想象出等级制度。对于那些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现任何价值的人来说,种族主义可以成为一个便利的避难所。”
人类引以为傲的理性也没那么特别,“对昆虫心智的研究极大地挑战了人类与其他有大脑的动物在意识上存在根本差异这一信念。自由意志通常被认为是一种特质,但昆虫对气味的反应与我们选择再倒一杯酒还是塞上酒瓶的抉择相比,似乎没有根本区别”。
我们甚至根本不是独立的个体,“我们是作为生态系统而非单个实体在生活,你和我是人类和细菌细胞之间的合作项目。在这个项目中,我们共享食物和化学信号,并依赖作为肠道马戏团领班的免疫系统,我们的食欲和心境也会受到微生物和人之间持续的化学交流的影响”。
全世界每小时有15000个婴儿出生,只有6000人死亡。莫尼认为,要想保护环境,就应该控制人口增长。地球正在迅速变暖,海水正在酸化,并被塑料填塞,森林采伐在不断进行,草原和湖泊正在随着沙漠的扩张而萎缩,“到2050年,将有100亿人推搡着争夺剩余的资源。一个人对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所能做的最大贡献就是去死。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次好的做法就是放弃制造婴儿。美国前副总统戈尔有4个孩子,小罗伯特·肯尼迪为他的家族添了6个孩子。在21世纪,生很多孩子与其说是一枚荣誉勋章,不如说是环境恐怖主义行为”。
莫尼对生物多样性下降的一段描述应该能唤起很多人的共鸣:“我俄亥俄州家中的花园,最阴凉的角落覆盖着蕨类,长满柔软的苔藓,遍布变形虫和水熊虫。鼹鼠在筛土,鱼儿在池塘里游动,四只鸡迷离在午后的尘浴中。没有喷洒杀虫剂,但许多初夏栖息在这里的光彩夺目的昆虫已经有十年没回来了。蜂鸟、鹰蛾和竹节虫消失了,菜粉蝶是目前仅剩的蝴蝶。”
他对未来的描写很像科幻片里的画面:“随着气温的上升,贵族们将以极地移民的身份寻求庇护,或者乘坐全副武装的远洋客轮启航。数以百万计的人将生活在地下城市以及任何能够躲避阳光的地方。每个人最终都会蜷缩成胎儿的姿态,就像火山灰埋葬的庞贝城受害者,在无法逃避的炎热中呜咽。”
巴西、印尼和刚果的热带林地继续分别以每年270万公顷、130万公顷、60万公顷的速度消失。在2005年出版的《生命故事》一书中,盖娅假说的提出者詹姆斯·洛夫洛克说:“雨林之所以被称为雨林,是因为森林制造了雨。植物叶子蒸发出大量水分,形成含有水蒸气的云。云层不仅提供了水,还把阳光反射到大气中,从而降低地球的温度。没有森林就没有雨水,没有雨水,土壤就会变得干涸贫瘠。人们不愿意从简单的事情做起,来拯救地球。比如他们不愿放弃吃牛肉做的汉堡包,而牛要生长在森林被砍光的地区。我们应当从以自我为中心,转向以地球为中心。”
为了子孙后代,我们必须马上放弃开车、吃肉吗?美国环境史学家约翰·R.麦克尼尔在《大加速》一书中说,人口增长导致环境变化并非普遍真理。在1650年以前的17个世纪里面,人口增长率约合每年0.5‰。在19世纪,人口增长率达到每年5‰左右。从1945年到2015年,在这个相当于人一生的时间段里,全球人口从23亿左右增长到72亿,约为原来的3倍。
“人口飞速增长破坏了环境,乍一看这是合乎道理的。它在现代环境保护主义的大多数支流那里,已属不言自明之理。其逻辑是直截了当的:更多的人口意味着更多的人类活动,而人类活动会对生物圈形成干扰。作为第一近似值来看,这是正确的。但它却并不适用于所有时刻和所有地点。”比如捕鲸业致使多种鲸鱼——例如蓝鲸、灰鲸、座头鲸——濒于灭绝,但这与人口因素之间的关联微乎其微。捕鲸大国如挪威、冰岛、日本的人口增长率都很低。平流层的臭氧层侵蚀几乎全然出现于1945年以后,它在实质上和人口增长也没有什么关系。
麦克尼尔认为,未来并不是那么令人不安,“人口的爆发增长已经结束。化石燃料的时代也将会结束,虽然尚不明确,但无疑会是这样。这些趋势应当足以减缓大加速的进程,并缓和人类对地球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