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老宅,宅前一树,谓之老树。老树者,虬枝盘曲,枝繁叶茂,苍劲无实;其侧者,杏树也,居老树其上,年年吐新,度度成果,如斯守望老树之孤依。
数度春秋,数度别离,无不流连忘返于老树之下。其后求学、求职,往后,回老宅愈发的少了,期间也曾致电,问候老树的近况,开花否,结果否。然每每想起老树及老宅,总有将其遗弃的感觉,心里满满是自责与愧疚。
老宅并不老,只是承蒙时光流逝,青苔爬满围墙,古显老态。遥知姐姐出生不久,父亲白手起家。这位西北汉子凭借那朴素且不乏智慧的双手,自学成才先后盖起了窑和西屋,后又推到窑盖起了厨房、正屋。也是因为父亲的睿智、肯干,老宅及其里面的家具成就了父亲,老宅成为十里八乡熟知的样板间,父亲因诚信待人也成了受人尊敬的乡间匠人。算起来,那里生活了我们家四代人,不说人丁兴旺,书香传家,却也代代勤劳,自食其力,享誉乡里。
老树应是窑屋兴建初就有的,据说是父亲亲手所植。那个年代的口号“要想富,少生孩子多栽树”,老树应该就是这样子种下去。记忆中,围绕老宅是一圈密密的白杨,夏日来临,树影斑驳,老宅是尚好的宜居。印象中老树仅结果一次,整个树总共摘了一小篓,父亲挂在西屋房梁上,待到冬天时拿出来,以备润肺消渴。那时的我和姐姐家贫嘴馋,拿棍子将其捅了下来,然后风卷残云且未获父母任何责罚。从那以后,每年都急切盼望老树发芽、开花、结出黄橙橙的果。旁立杏树每年硕果累累,着实在我们的虎视眈眈中由青及绿到熟。老树却不为所动,不曾有任何结果的迹象,再后来我们也就失却了耐心,甚者放弃了给它夏天浇水冬天积雪。然老树依然坚守着,只见葱绿不见发,孤独地默默守望着已满青苔的老宅。
离开老宅三年余,致力筑城,又成居无定所的小家。“家”也搬了几次,条件愈来愈好。但,在心底深处,家,仍是老宅;树,还是老树,难以割舍。期间告假回了一次老宅,饭后父亲拿出一盆小黄果,入口即化,醇香四溢,果味醉人,绝非大超市那些看似精美的果蔬所能及。后来才知道,父亲为了拓宽宅前小路,移去杏树。杏树离开了,不成想老树竟然又开始抽芽、开花、继而结出了小黄果,于是甚是感慨,老树历尽苦难却也矢志不渝。
这些年,北漂在外,建设他乡。每每思及归处,老树唯我之根。老宅不老是我近年来的一个祈盼,我想这是对根的维护,是理所应当的责任。我也不想让老树看着日渐破旧的老宅黯然神伤。我也切盼老树,再添新绿,福荫亲人,慰藉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