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残垣的荒原上,零零散散地聚集着几堆披甲持刀的士兵。这些甲兵有些獠牙青面有的容貌似人但又比凡人少了些许血气,然而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兵士们各个面显憔悴,一幅惨淡的模样。
一位身披皂色宽松粗布袍的男子,将面部完全的掩藏在亚麻布织成的兜帽之下,身上的气息也刻意地收敛起来显得若有似无。
在重重粗陋的伪装之下,此人一路缓步走过延绵数千里的戈壁荒原,与几处零星的队伍擦身而过,而这些阴兵们却只专心的收拾着散落一地的尸体,不时将尚且可用的“甲袍或兵器”从那些残缺不全的尸骸上扒卸下来,归拢在身后垒成一堆。更奇怪的是它们竟没有一丝警惕地怀疑过与它们擦身而过的皂袍男子。
男子脚程奇快,步行了不到三个昼夜,其人就已站在了“酆都城”的东城门的城墙之下。原本气宇轩昂的东城门早在几个月前的那场会战中被地狱界的“鬼狮军团”毁成了一堆废墟,与城门相连的数十里城墙也倒塌过半,瓦砾、碎石铺了一地。
虽然从外表上看,如今的“酆都城”远没有大战前那么气派,可毕竟它是阴界地府的核心首都。城门虽毁但基本的守卫力量不容松懈,两排共计十六人的地府禁卫军纪律严明地分立两旁,一一查看通过此处的车辆和人流。
皂袍男子本想身形一飘,无声无息地绕开守卫进入城内。当他主意方定,周身粗布宽袍无风抖动且泛起丝丝静电般的雷弧不规则地肆意跳动之际。
一道俏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玉手一搭此人臂弯,开口道:“看阁下的气质,应该是打人间来的吧?!”。
“姑娘有事?找……”皂袍男子蓦然转身,原先在心中编排好的应对之语,顿时咽回了肚子中。
那名古灵精怪的女子身着便衣,可发髻上却戴着一根珠光宝气的晶石簪子。在其身后站着两名宫状女子,其中一人庄重典雅一脸的尊贵之气。而另一位则是与皂袍男子有过数面之缘的“夜游神”,只不过此时的夜游神褪去戎装换上了绸缎锦服罢了。
男子伸手一撸兜帽,露出原有的面容,夜游神嘴角微翘流露出淡淡的笑意,礼貌的问候道:“李先生,一别三个多月,你可让我们好等啊”。
此男子正是一周前得到魔君消息赶去地府与其汇合的“众神殿”副会长李广深。
见到熟人,李广深报以苦笑回应,不禁摇了摇头道:“夜大帅,你可冤枉死我了。之前我按照会长的嘱咐,从‘客栈’的密室坐定后进入阴界。何曾想稍一打听才知道酆都城的大战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结束了”,李广深两手一摊做了个俏皮的动作,尽显自己的“无奈”。
这时那名身着宫装的典雅女子回头吩咐夜游神,道:“小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接着她又对李广深作了一揖道:“李公子,请跟本宫来”。
一路无话,李广深跟着三名女子畅通无阻的往坐落于酆都城正中心的宫殿走去。一连穿过数十条街道与数之不尽的明暗岗哨,几乎所有的哨卡和街道上巡逻的禁卫军士兵都恭敬的向他们鞠躬行礼。
一个小时后,在三人的带领下李广深来到了皇宫内院中的一处别苑。分主次落座后,宫装女子深吐一口气大大咧咧地与李广深攀谈起来,全然没有了先前端庄的淑女模样,不过这倒令李广深放松自如了不少。
再看站立在一旁的便装少女与夜游神,二女虽然大有极力劝阻的想法,但她们深知这位公主的秉性,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干预。
在做完各自的介绍后,阴界公主深沉地谈起她从其兄长现任阎王口中得到的关于魔君“颠覆”天庭政权,之后返回阴界与阎王一同开启了通往炼狱界的所有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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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凭借一己之力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围困地府的三界联军后,他自持神通无边竟大摇大摆得与那天庭神将一起脚踏“八部天龙”坐骑,利用“天将腰牌”开启通道从“南天门”这所天庭门户鱼贯而入。
此时驻守“南天门”的守将早就不是人界家喻户晓的二郎神杨戬了。换成了一位名不见经传“后起之秀”广陵仙翁,此仙原本是一名“文职”神仙,不知道其攀上了哪路上神竟然在短短的数千年间一路提拔扶摇直上,当上了天庭权势仅次于三大战仙的“南天门”守将。
这一日,正当这位仙翁百无聊赖地执行着每日的例行巡逻任务时,“南天门”的传送法阵毫无征兆的炫光大放,一声龙吟后显出了两人一龙三道身影。
广陵仙翁用眼角余光草草地扫视了一番,认出了这位领命下界争讨阴界地府的神将“傲烈”。
因为这位“傲烈”统帅虽然与其位属同级,却每次都对他这位“文官”将领报以轻蔑与鄙视的态度。
故此再看到对方在无旨召见的情况下私自返回天庭,就使得这位仙翁早早的在心中思量起来如何给“傲烈”扣下个天大的罪责。
魔君与“傲烈天将”并排徐徐前行,“叮!”一阵金铁交汇的音鸣响起,两个守卫“南天门”的天兵将他们手中长枪错综交汇在一起,挡在了“傲烈”身前丝毫不带情感的说道:“‘南天门’重地,无旨擅闯者,诛之!”。
警告声响彻云霄,可这位广陵仙翁好像聋了一样,从始至终都手抚羽扇翘着二郎腿瘫坐在一张看似楠木质地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好一幅得道仙翁的姿态。
“傲烈将军,这位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位专靠溜须拍马才混到十万兵权的小老儿吧!”,魔君话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广陵仙翁的耳中。
仙翁突然从躺椅上一跃而起,老脸刷的一下通红无比,恼怒万分的骂骂咧咧道:“尔等黄口小儿,竟敢在天宫放肆。左右何在,速速将他们拿下关入天牢!”,这番全无素质与涵养的表现完全在魔君的意料之中。
看到对方哪里还有一点仙人仪态,魔君微摇着脑袋连连叹息,可他的心中却为如今的天庭官僚制度之腐败暗感庆幸。
袖袍轻抚之下,两道流光肆意的青、橙两色剑光鱼贯而出,“噌!噌!”两色闷响,拦在他们身前的两名天兵猛然间蒸腾消散化为点点星屑。
魔君轻描淡写的一击着实震撼到了在场的所有天庭兵士,尤其是这位“镇关守将”广陵仙翁,他那双豆大的双眼眯成一条线,眼珠在眼缝里滴溜打转,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一枚半个手掌般大小的玉牌浮现而出将仙翁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变化方起魔君身后供他们传送的天界之门蓦然关闭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又一层仿若梯田般的天兵方阵,数以十万计的天兵将“南天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知何时,那广陵仙翁借助仙宝玉牌之力将自己融入周围的云雾之中,当其再显出身形之时,其人已在万里外的云端发号施令道:“诸将士听令!羽灵军搭箭上弦,射!”。
无声无息的箭雨自高空的云台之上齐齐射出,瞬息之间已离魔君不足十丈方圆,天将“傲烈”怒眉上挑,身后坐骑“八部天龙”腾空盘旋了一圈后骤然缩小化为一杆“龙鳞长戟”。
天将“傲烈”刚欲提戟迎上应战,一只宽大的手掌一把就握住了“傲烈”手中的龙鳞戟,令他为之一愣,这时魔君赋之一笑道:“何须你我二人亲自出马,傲将军稍安勿躁,好戏这才刚刚开始!”。
十三柄五光十色的灵剑不知何时从何地飞出,竟然不声不响的在魔君与“傲烈”头顶上方百丈开外,布置了一套错综复杂的剑阵,在剑阵所施展的光幕包裹下,魔君二人安然自若地仰头观赏着数以百万计的箭枝落在光罩上所激起的点点波纹。
头脑简单如“傲烈”般的绝不会去研究这剑阵是何来历,但对于敌方将领广陵仙翁来说,眼见此阵谈笑间便阻隔下百万之数的仙箭轰击,自然是诧异非常。
他不禁在心中反复搜索着关于阵法的一切资料,也算这位广陵仙翁涉猎颇广,竟让他瞧出了些许破绽,于是这位仙翁沾沾自喜地往前踏出一步,饶有自信地挑衅道:“上古奇阵·蛮炙!呵呵小娃娃,你的剑阵固然精妙,可惜碰上了本仙翁。”
广陵仙翁宽大的袖袍连抖三下,三件法器直冲天际,一柄玉如意散着蒙蒙萤光直逼剑阵顶端的灵剑而去。
另一枚令箭般的木牌随风转动,只见天兵方阵最下方的一层“梯田”处涛涛灰云翻滚,急速朝着剑阵进军。
而最后那尊小山般的宝塔型法器则与那玉如意一道直奔灵剑袭去,以做到相辅相成的作用。
魔君听了对方的一袭话后嘴角微扬,双手倒背身后轻蔑地付诸一笑道:“老匹夫,你确定?”。
盘旋于剑阵上方的十三柄灵剑光华大盛,分别幻化成形态各异的奇兽或异龙。
“吼!”灵剑变幻出的巨兽们昂首齐鸣,朝四周的天兵与法器冲去,乌泱泱的天兵方阵犹如毫不畏死的傀儡般视灵剑异兽如无物,一丝惧意都没有,但下一秒事态就发生了转变,随着数只异龙喷吐业火,顷刻间便将成片的天兵方阵烧成灰烬。
那些方阵中职位略高些的天兵统领们眉宇聚拢面露诧异之色,然而依旧指令不改地执意下令,以人海战术依次包围这些异兽意欲将它们分而治之。
无穷无尽的天兵固然无法轻易解决,但那三件法宝就没这么好运了,三柄灵剑所化的奇兽施展出缩地成寸的法术,只一个跨步便出现在了那玉如意跟前,它们张开巨口冷不丁的上前就是一顿啃噬,用了不到两息的功夫,原本随风狂涨到丈许的玉如意就像一块餐前点心似得被分食殆尽。
那三只奇兽伸舌舔了舔嘴唇又贪婪的将目光投射到了不远处的那尊巨型宝塔,无奈的是先前玉如意被三兽蚕食之时宝塔法器所放出的各类仙宝利器原想救援玉如意,何曾想百余件法宝奢侈的被抛出后打在三只奇兽的身上竟丝毫没有留下丁点伤痕。
目睹这一切的广陵仙翁,一颗心猛地跌落谷底背脊生寒,虽然他的第一反应是将那两件法宝收回,但始终是迟了一步。
在享受过玉如意这般仙家至宝的滋味后,那三只奇兽怎肯放过近在咫尺的那尊宝塔。
霎时间,三兽的妖目中寒芒大放,兽口微张纷纷吐出各色霞光如锁链般捆住那准备后撤的宝塔。
古人说得好,正所谓:千金难买早知道,如今的广陵仙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两件至宝被“生吞活剥”,肉痛之余心底骤生退意。
仙翁打定主意后也不管手下这些兵士与将领,连那枚令箭牌都懒得收回,“嘭”的一声躲进云团中,向天宫的大殿方向飞遁而去。
魔君感应到广陵仙翁所散发出的隐隐怯意,当下冷哼一声唇齿不动只以神念外放,大声道:“现在想走?!迟了!”,只见其倒背的双手猛地探出,脚下生风跨出半步,那原本屹立于“傲烈”身侧的伟岸身影陡然一虚只留下一道残影。
疲于奔命的广陵仙翁自持遁术超凡,才一个呼吸的功夫便飞出了千余里之地,可怎料其正前方不远处的空间一个颤抖,滚滚云霞为之凌乱,下一幕一个充满暴戾之气的黑影从破碎的云霞间一探而出,正经伟岸地屹立于仙翁面前。
“广陵仙翁”急中生智遁光一改朝斜上方飞去,而他的本体则悄然暗去,融进周边的彩霞之内。
魔君怎会看不出对方耍的把戏,他连眼皮都不动一下,双臂环抱于胸前,渐渐的在其身后原本炫丽缤纷的彩霞骤然一凝,连天的墨色戾气浸染了半边天幕。
霎时间,无形戾气涌现出实质般的巨浪如海啸似得轰然盖下,将那眼看就要逃脱的仙翁分身裹入其中搅成星屑,接着一只墨色巨手凭空一抓,朝那全无端倪的彩霞间探去。
“嗙”的一声闷响,巨手好似遇见了阻力定格在空中不得前进分毫。
见此变故,魔君左眼眼角微挑半分,但半秒后又恢复了平静,声音满是不屑道:“阁下真以为凭你一人就能扭转乾坤?!”。
巨手之下的彩霞骤然散去,除了那广陵仙翁外陡然多出一位身穿金甲头顶蓝玉锦冠的俊面将军。
那俊面将军才要出言自报身份,其身侧的广陵仙翁便急不可耐地出言叫嚣道:“斗尊大人来的正好,快快与老朽合力诛杀此妖孽”。
那仙翁的话音响了半晌都不见俊面将军的答复。
于是他只得颤颤巍巍的抬首望了过去,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张怒目圆睁的可怖面容。
仙翁心里一咯噔,自然知道自己的不当言词已招来对方的不满,只好乖乖闭口不言,俊面将军收拾心神,一双神目泛着晶莹紫芒打量着魔君,恭敬道:“本尊仙号中通,天帝封我古原斗神,不知尊驾无故硬闯我仙界意欲何为?”。
魔君神色不动,唇齿张合以平淡的声线回答道:“哦!不认识”。
古原斗神也不生气,饶有修养地继续问道:“本尊成名不过百年,虚名不被尊驾所闻也属正常。然而像阁下这般一声不响地大打出手杀我仙界将士,总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魔君颔首做赏识状,同意道:“不错,要交代容易。那你们就听好了!”,半秒后魔君以浑厚的法力将话语传遍整个仙界道:“本魔君此行的目的只为拿回那柄开启古神域的钥匙,顺便帮阴界阎君讨回公道,现在有两条路给你走。其一是尔等乖乖献上钥匙,誓言效忠于我;其二么就简单粗暴一些,本君受累屠戮此界然后再去古神域!”。
“好狂妄的魔头!”,一声响彻天际的呵斥应声盖过了魔君的传音。
从东、西、北,三个方向激射而来三道光束,遁光暗去,赫然呈现出三道人影将魔君围在其中。
古原斗神俊冷的脸上似有似无的露出一抹惊愕,心中嘀咕:“这三个老家伙怎么都来了?他们可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天帝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居然下血本将他们都请了出来!?”。
眼见凭空多出了三道身影,魔君非但不惊反而嘴角上扬展现出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呦!看这架势,三位的修为还真不凡,大有直逼太古大能的趋势。可惜、可惜……”。
很明显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后半句却模棱两可的闭口不提,随之魔君摇了摇头兴奋地笑道:“哈哈哈哈!既然你们选了第二条路,本君也只好活动活动筋骨了!”。
艳丽的映红色幽冥业火环绕魔君周身随风舞动,由红转紫再由紫转蓝,期间魔君从头到脚瞬间幻化出成套通透的蓝炎炙甲,并且其通体黝黑的皮肤上恰似火热的魔纹迅速蔓延开来,如同赋有生命一般凝聚出各种玄奥秘文。
魔君的天灵盖上由魔焰凝聚而出的一对异状犄角像似一顶王冠彰显皇族威仪,在其眉心处三颗竖立的灵目呈现品字状浮现而出,接着三目猛得一睁,数轮绚烂夺目的光波向四周激射开去好不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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