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乌托邦(七)

有件事说起来,阿木自己都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他居然会萌生出“最好暑假快点结束”这样的希望。虽然阿木从小学至今从来都没有偏离过“乖学生”的轨道,然而却也不能说是完全热爱学习,所以任何假期对他来说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每当假期最后一晚,阿木都免不了会有种空虚绝望之感,如今这种反转使得阿木好像是思春的深闺小姐,生出一种莫名的羞耻感。当然渴望开学的绝不止阿木一人,不管其他人是谁,反正其中必有阿平的份儿,由于各种原因,阿平长期受到家里网络不稳定的困扰,虽然现在网吧是遍地开花,然而野花终究是野花,远水解渴总是不便,于是乎便无限怀念学校宿舍的渣网,慢是慢了点,但总感觉是胜却网吧无数。

如今的时代,越来越多的人或许可以忍受味同嚼蜡的食物,可以在硬板凳上躺一宿,却不敢想象在没有WIFI的地方如何生活。阿木的大学虽然提供的不是WIFI,但那小气的如同水枪滋水的网络,足以让这些聪明的脑袋忘掉其他一切。网络充值窗口前的队伍永远比食堂充饭卡的队伍壮大许多,而众所周知窗口岗位的服务质量总是和接待人数成反比的,所以阿木几乎没有见到过那些人的正脸,毕竟在网络时代,掌握网络之人就是掌握了核心科技

“学号!”简明的语言不需要任何附加动作,比如转头超窗口望一眼之类的。

“SB10……”窗口前站着的人仿佛像是来交罚款的。

“什么什么,什么B?”窗那边有气无力的问道,引来人群一阵哄笑。

“我……我QNMLGB!”这位同学怒吼着,仿佛表示即便是来交罚款的也是有尊严的。

排了了一天的队,乐滋滋地“抱着”速度仅为1兆的网络回宿舍,打开电脑,看着“连接成功”字样在屏幕上出现,这种满足感说实话,阿木在离开校园多年之后似乎再没有体验到过。

对于开网这件事,全班最淡定的大概要属阿丽了,先做个发型才是最要紧的。阿丽的发型虽然总是很潮,然却一直被他的纹身所压制,在回头率上一直屈居第二,直到这次。这种半光半留海的造型在那时十在是前卫至极,足以让人在酷和丑之间迷失方向,当阿木第一次看见这个“全新的脑袋”时,他想起了不知是谁说过的话,“要么成为第一,要么成为唯一”。事实上除了外形上以外,阿丽似乎还在很多方面有意无意地在践行着这句话。

在这个网络游戏井喷的年代,学生宿舍更像是个大型的网吧,更确切地说是游戏厅,不过阿丽绝对是其中少有的或是绝无仅有的一股清流。当大多数像阿木、阿平那样为了获得更稳定的游戏体验而选择涓涓细流般的电信网络时,阿丽则一天反顾地选择了猛劲如潮却会时不时断流的移动网络。在电脑而前,平时安静平和的阿木仿佛是一个魔鬼教头,他的总是用最时新最华丽的游戏来榨干机器的所有性能;而行为出跳,外向奔放的阿丽则佛系很多,几乎从来不被用来玩游戏的游戏本长期处于“大材小用”的状态,与家里的父母兄弟姐妹们聊天是阿丽用电脑干得最多的事情,这多次使得阿木怀疑他是从win98时代穿越而来,除此之外阿丽也时不时看看剧,而就阿木观察下来甜果而言,阿丽最爱看的应该是《亮剑》。而这一切如今看来,只能证明相较于沉迷于虚拟世界的阿木,阿丽则更为专注于现实。

电脑里有虚拟的娱乐方式,而桌凳上有现实的娱乐方式。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阿木的宿舍总是时不时地会变成一个微型棋牌室,其间四五个人都是同班的熟面孔,阿丽和波仔总是行地主之仪乐在其中,烟雾缭绕中,纸牌与纸钞齐飞,颇有“江湖气息”,时常过了熄灯的点,还是意犹未尽,于是在转战外场,待清晨归来又怡逢阿木等人赶去上课,阿木本也是欢喜熬夜的,但从未通宵达旦过,所以每当看到阿丽一行人销魂的表情,也算是过了“眼瘾”。乐于其中的兄弟虽然每每把“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的金句挂在嘴边,然何为大何为小是从来都没有搞清楚过。常言道“久赌必输”,加上在烟酒、做头等上面的开销,着实让阿丽有点捉襟见肘,其实他早就和同样困难的波仔两人在行动赚取人生的第一二三桶金了,但无论是在校食堂进行勤工俭学,还是上街发小广告,似乎都油水不够,还没来得及感叹在校生的不值钱,偏偏又因骑车带人被交警罚款。在体力活不堪,脑力活不能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找到个KTV夜班服务员的活,终于能发挥一下能熬夜的特长,谁知江湖人心险恶,K歌者良莠不齐,不到一月,东窗事发,波仔不堪受辱,路见不平一声吼,把人送进医院,闻讯的同学包括阿丽在内无不对波仔钦佩有佳,然服务行业留不下此等好汉,两人双双“下岗”,工资也成医院流水。

之后,阿丽似乎再无大动作,可平静的外表下怎知内心是如何样貌无人知晓。不久后,随着一位亲戚的来访和离开,阿丽也安静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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