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这个原本充满喜庆的节日,不知道自何时起,却仿佛一链铁索,牢牢地拴住了每个人的脖颈,让人们思想挣扎,却无力解脱。
越来越稀缺的兴奋和喜悦早已不再下意识地从肺腑里喷薄而出,倒是那强作的一脸欢颜,让本就仪式感极强的节日欢乐更增添了许多喜剧效果。
于是也就有人将本来的“过节”,称之谓“过劫”。
美食和新衣已经无力引领时下新年的潮流,唯一的作用就是一剂药引,去烘称一下年龄大于等于不惑的那类人群对曾经的一腔回忆。
而他们,也总会三言两语就能够简单粗暴地勾勒出当年对于各类肉食的无穷回味,并流露出对年底才能上身的一套崭新衣裤的无限臭美和珍视。
然后,余味犹存地归纳一个结论:还是当年的肉香,当年的衣美,当年的年有味。
备置年货,已经演化得有亦不多,无亦不少。
过去岁月里,临近年尾,街坊邻里间互相问候一句:年货齐了么?既是问询者的一份关怀,也是对被关怀者的一份期待。
若齐了,说明家境殷实,年成可喜,然后互相拉一份清单,对比一下你比我多几条带鱼,我比你多几只鸡鸭。若是未齐,那么更要大谈一番经验,不是李屠户家的猪肉膘厚四指而且毛皮剔得干净,就是张婆子家蘑菇里泥沙成坨,断不可受其欺蒙。
而如今,越是丰富却越是增添了选择的难度,也越是增加了购置的恐惧。不再因为买起买不起而无可奈何,却因为安全不安全而犹豫不决。
这种富足却缺乏安全感的痛苦远比物质紧缺更让人难过。
理应对过年有着无限期待的孩子们,也仿佛缺失了关于年的一切新鲜感。
当年一迈进腊月,顽皮的孩子总会哭着喊着让大人散发点零钱,换挂小鞭拆散开来,如数家珍地计算着每天可以燃放的数量,在零星地“噼噼啪啪”中捱到大年夜。然后再满大街地跑开来,捡拾各家各户燃而未响的哑炮,变着法地刺激一下自己仍然愉悦的神经。
而如今,鞭炮的吸引力远不敌各类电子设备来得猛烈,以至于无论什么样的年夜饭都不及满格的WIFI和100%的电量能让他们更依恋和更具安全感。
你若教导他们如何拒绝上辈人赠予的压岁钱,他说虚伪;你若告诉他们见了亲戚朋友要拜年问候,他说肤浅。你若问他对过年有什么感悟,他可能会告诉你无非换个地方玩玩游戏、聊聊天。
一切仿佛时过境迁的背后,未变的是父母对儿女的期盼。
儿女可以籍着各种高大上的原因辩解自己忙碌的理由,而父母的要求其实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距离可以拉开远近,却阻隔不断亲情与思念。
未到年的时候,想念可能是电话里的三言两语,想念也可能是视频里的两语三言。而最最让父母期待的,就是过年。
因为唯有过年,远在他乡的儿女才可能拖着满是辛酸和汗水的行囊出现在村口;也唯有过年,才能让儿孙满堂更具现实存在感,父母也才能在这份现实中觅得更多的宽慰和满足。
因为对于他们而言,过年才是真正的团圆。
当祖辈一脉相承下来的关于年的各种印记,已经简化的不能再简化,我们应该做的就是不能让这最后的单薄演化为缺失,不能让唯有过年才能充分交融的种种跨越时空的情感成为一种空洞的应付。
年,可以随着时代的更迭赋予新的意义,却不可因为时代的进步而荒芜。
不管怎样,年仍须过,而且必须要过得象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