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显得阴阴沉沉，阳光穿过似雾非雾的天空，已经失去了它本应拥有的威力。大街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为数不多的几个行人也目标明确，步履匆匆。沿街的商铺好多都已经紧闭大门，只留下两列红纸把守店门。但要说这样的景象显得冷清，那才是会错了意，因为大街之上，随处可以听到声音巨大的音响播放出喜气洋洋的歌曲，这些歌曲千篇一律，已经接连播放了两个星期，却从来没有人表示异议；行人也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四周，免得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给惊吓的扔掉了手中快要提不下的袋子。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向一个共同的主题：新年就要到了。

在每个人的心里都填满回家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十字路口那个七十多岁的老妇人。她徘徊在十字路口的周围已经有一段时间，路口的四个角都到过了不下一次。现在，她正等待人行道的绿灯亮起：她打算到街对面再试试运气。

从老妇人的衣着根本看不出她生活有多么窘迫，但紧紧攥在她手中的一叠零钱却出卖了她。她的眼神看似迷茫却又透出一丝坚定，步履已经有些蹒跚了，但这丝毫没有妨碍她一步一步的穿梭在这个路口的四角，因为这里人流量大，总能交到一些好运。但是现在，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她努力了半天的结果还不够一顿最简单的晚饭，她一遍一遍的数着钱，分文不多分文不少，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再过一个小时，也许街上就再难看到行人的影子，老妇人想着，她必须加快一点进度了。于是在绿灯亮起的时候，她改变了策略。

老妇人一步一步走到路的中间，开始轻敲那些等红灯的小车的车玻璃。

老妇人知道，这件事非常冒险，但她觉得自己必须一试：能开的起小车的人想必比行人更加富裕，只要其中有一个人能够大发善心，今年的年夜饭也许就有了着落。她一个一个的敲着，却发现大多数车主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不耐烦的挥一挥手，再也没有其他的反应。直到，第六辆车。

她敲了敲右侧玻璃，这一次，车主将玻璃降了下来，她终于得以说上一句话。

“小伙子，给点钱让我过个好年吧。好人一生平安。”老妇人声音低哑，她举了举手中那一叠零钱。

车主已有四十多岁，完全过了小伙子的年龄，他看到老妇人的乞讨，显得非常的惊讶，或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乞讨方式吧。他看了一眼前面：红灯只剩下5秒。

“大妈，您先进来，先进来，”中年人侧身将右边的车门打开，着急地向着老妇人招手，“马上绿灯了，这不能停车，您先上车，我会给您。”

老妇人顿了一下，这似乎是她未曾预料到的情况。她需要思考一下。但是这思考并没有费多长时间。下一秒钟，老妇人就扶着车门坐进了车里。为什么会这样呢？老妇人感觉自己有点奇怪，也许是想自己这么个老家伙没什么被骗的可能，又也许是自己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中年人可以信任。

绿灯亮起，车子开动了。

“小伙子，你是个好人啊，我不用你给多少钱，够我今晚吃一顿年夜饭的钱就行啦，你就把我放在过了路口，我会好好感谢你啊。”

中年人沉默着，仿佛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样的事情不是每天都能遇到，也许在他看来，只给这个老妇人一点钱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善意。

“大妈，”中年人清了清嗓子，车子已经平稳驶过了路口，“您老人家晚上打算在哪吃饭呢？”

“我啊，街上随便买点一吃就行啊。”老妇人回答道，"小伙子，已经过路口了，你快点靠边停下来吧。”

中年人没有任何动作，仍然笔直的把着方向盘，没有看老妇人一眼。

“大妈，今天这大过年的，等一会天黑了，哪还有什么地方能买东西吃啊，除了那些个大饭店会开着门，这些个做小买卖的全都关了门回家过年啦。”说话之间，车子已经走到了第二个路口。

“小伙子，没事儿，大妈知道哪里能买到东西，放心，放心。”老妇人说着，又催促起来，“小伙子，这都过了一个路口了，你快给大妈点钱，让大妈下去吧。再远点，大妈就走不回去了。”

“您的老伴和孩子呢？”中年人又岔开了话题。

“哎，”听到这话，老妇人明显地叹了一口气，“老伴走的早，孩子啊，好多年前就出去啦。这一出去，音信全无，十年啦，我一次也都没见着啊。哎，光顾着说话了，咋又开出这么远呐，小伙子，快点放我下去吧。”

“大妈，要不这样吧？我接您去我家吃团圆饭？”中年人好像终于做出了决定，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声音发颤，仿佛是被妇人的遭遇所打动，“我家就我和我妻子，两个人过年怪冷清的，您过去，吃一顿，住一晚，明天早上，您说去哪，我再把您带过去。”

“这……”老妇人犹豫了，这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这，也太麻烦啦。”

“没事没事，大妈，您放宽心，多个人也就无非是多双筷子而已。”

老妇人沉默了，她可能觉得自己无法拒绝这个中年人的善意。她默默的同意了，将那一叠零钱小心的揣进了外套内侧的兜里。

中年人看老妇人不答话，知道她已经同意，稍稍的松了一口气。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清了清嗓子，老妇人的话让他联想到了自己，那一段外出打拼的艰苦异常的日子，那是一段怎样的日子啊。那些年的挣扎让他觉得亏欠了周围的所有人，好在，现在的他总算打拼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

暮色渐沉，车子缓缓的驶入一个小区。老妇人看着周围的景象，显得很安详。这时，中年人的电话响了。

“喂，对，嗯，放心吧，对对对，已经到楼下了，马上到家马上到家。可以开始准备了，好那就这样。”中年人应着电话，准确的将车子泊进车位。

老妇人感到有点紧张，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将见到更多的陌生人让她感到不安。

“下车吧？”中年人转过身来，帮着老妇人开门。老妇人转向他，却惊奇的发现中年人的眼圈红的可怕，“一下午时间没有冻着您吧？”

老妇人看着中年人，眼泪已经爬上了中年人的面庞，她不安的感觉变强了。

“您老又糊涂了啊，不认识我了？妈，我是您的儿子啊！”

这个得了阿尔茨海默症的老妇人，记忆终于清晰起来，看着儿子的脸，笑了。

欢迎关注：朴夏

一个专心讲故事的写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