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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表哥就坐在一棵大槐树下,摇着蒲扇,喝着西瓜汁。
眼睛盯着那一池碧水云天的鱼塘,时不时往嘴里抛几粒水煮花生仁,逍遥自在地等待着垂钓爱好者的光临。
表哥的家乡在湖南一个偏远的山区,这里风光秀丽,旅游资源丰富。
他的鱼塘坐落在村口交通主干道上,与对面一家又一家的农家小院遥遥相望。
池塘边有一片荒地,是表哥亲自开垦种植,瓜菜成畦、齐整茂盛,一年四季碧绿如染。
播种了有玉米、土豆、黄豆、红薯和花生,真可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池塘最美丽时候当属盛夏,“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诗人杨万里描写的一首池塘景色,正应景了表哥家那一亩方塘。
每年从五月份开始,成群观光游客来到这里,白天观景、登山釆茶。
当日落西山时,陆陆续续地就会有人,来到表哥的“垂钓乐园”惬意地钓上几竿。
“今天钓了几条鱼?”表哥边往鱼塘里投鱼食,一边与一个银发老伯寒喧。
池塘里成群的鱼儿,聚集在水面,吐着水泡,张着嘴四处游荡觅食。
老伯说他今天运气倍好,钓到了几条又肥又大的草鱼,他准备去附近的小饭馆加工。
“你可否陪老伯喝上一壶?”老伯说他很久没喝到家乡的酒了。
“ 好哇!我家有自酿的红署酒。”表哥边说边蹲在地上。
他扶着竹鱼篓,老伯把活蹦乱跳的鱼往里装。
这时鱼塘边又多了几个垂钓的游客,随着又来了一群围观的村民。
表哥将鱼竿一根一根,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座位旁边。
他又沿着鱼塘边查看了一下温度计显示的水温。几条鱼打着旋儿蹦哒着。他停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是一尾大草鱼。
他回想起之前,池塘里只有草鱼苗,因为当地人都爱吃,草鱼肉质鲜嫩,肥而不腻。
一鱼还有多种吃法、清蒸、红烧、晒鱼干,随着生活水平提高,人们的口味也变化多端。
特别是秋冬季节,许多人买来用柴火烟熏鱼,或腌制成腊鱼,条件好点的村民留着自已吃。
也有一些小商小贩专门做来出售,如果卖相好的话便可挣不少钱,所以有很大的市场。
每年到了清塘的时节,一波又一波的买家慕名前来,鱼塘的生意很是红火。
他具有独到的眼光,想让更多的人群脱困富,于是带领村民又开垦几处池塘,养殖了多种鱼种例如鲈鱼、链鱼和淡水石斑鱼。
那时条件有限,石斑鱼昂贵稀缺,农村红白喜事才能用得着,随后发展成为酒店和餐厅桌上的家常菜,市场需求量也越来越大,最终导致鱼苗供不应求。
表哥又改变了养殖方向,而且不断地优化养殖技术,吸引了附近不少的年轻人。
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许多农民工开始回乡创业,纷纷参与到鱼业养殖项目中来,有人还开起了农家乐。
表哥眼光独到并有着良好的口碑,在附近村里已是家喻户晓。
他之所以能够功成名就,与他个人的成长经历是分不开的。
在此,我想把他的故事说给大家听。
表哥是十月一日出生,二舅给他起名建国,他们兄弟姐妹四个,在家他排行老大。
他从小就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大嘴,村里人都称他为大表哥蝈蝈。
他遗传了父母的长处,高高的个子、长长的腿儿,有张英气勃勃的国字脸,皮肤白净透亮,给人留下和蔼可亲的印象。
他的童年在家徒四壁的环境中度过,由于母亲生产时落下了病根,体弱气虚,长期养病卧床在家。
大舅一人撑起整个家,仅仅以微薄的工资养活一家六口。
自他从懂事起,就帮母亲下地干农活,家里最值钱的财产就是几头奶牛。
父亲是一个穷教书匠,早出晚归不算,还没日没夜地帮助那些穷困学生补课。
他总是在放学后,背着书包把牛赶到山坡上吃草,盘着长腿坐在地上看书学习。
最令他不可原谅自己的一件事,莫过于他认为是他害死了弟弟,那年小弟还没来得及过十岁的生日。
小弟坐在牛背上,表哥一时大意松开了牵牛的绳索,那头牛见到绿油油的青草地,疯了似的狂奔过去,小弟被吓得牢牢抓住两只牛角,结果没坐稳肚子刚巧挂在尖尖的牛角上,鲜血染红了牛头,肠子被奶牛踩在了地上。
表哥跑过来时小弟已断了气,他悲痛欲绝地嚎啕大哭,头如五雷轰顶一般要炸裂,即刻失去了自觉。
从此以后他脸上很少出现笑容,他母亲也病重危在旦夕。
其实他学习一直都很好,但两个妹妹成绩更拨尖,为了改善家境的贫寒,表哥初中毕业后就背井离乡,在外漂泊打拼。
曾做过建筑工地小工,在煤窑做挖煤矿工,也做过厨房里打杂工,就差没变成乞丐。
他始终牢记父亲的教诲,勤俭节约一省再省,除了往家里寄生活费,剩下的一点点零用钱他都用来买书。
无论工作多么的辛苦也要抽空读书学习。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二十岁那年,他参加高考并以优异成绩考入地质学院。
经过三年大学生活,毕业后分配到广东韶关地质勘查开发局,成为一名技术工程师。
大表哥一生有过两个女人,他回忆里的那个女人也是初恋。
她名叫丹丹是化名,比他小3岁,是经过单位领导介绍的,他对初恋女友就像捧个玻璃球一样怕摔碎了。
但是这个女孩对他的只是一种莫名的崇拜。
她也是很早就出外打工,但挣了很多钱,到了一定的年纪,她只想找一个老实厚道的男人嫁了。
“我把自己都送给你了,你一定不可以辜负我,” 她很霸道地对表哥表露了她的心声。
他们在别人眼里就像才子配佳人,邻居们夸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表哥和丹丹恋爱不到半年,女孩要求见公婆,尽快办理结婚手续,并想回家乡举办婚礼。
在那年一个夏天,表哥带着她回家,谁知一场暴雨掀开了父母那破旧屋顶的瓦片。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四处透风漏水,没有一处是干的。
舅妈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地:“我们怎么就这么苦呀。”
大舅是个硬汉子,一言不发地站在木窗前,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尚未停歇的雨点。
表哥站在屋门口朝里喊:“爸,妈!我们回来啦。”丹丹一眼看见这种场景,她硬是不肯进屋。
天色已渐渐暗下来,表哥只能陪丹丹去镇上住旅馆。
表哥见女朋友已熟睡,他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回家,看着一家老小都躺在一张床上,又岂能开口谈结婚的事宜。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进父亲的手中,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家里。
“你们不是准备结婚吗?”父亲心里很不好受,看上去又有几分无奈。
“我们还年轻不着急,” 他安慰着父亲,心里却有着难言的痛。
“把房子翻修一下吧!钱不够我会想办法。”他临走之前,对父亲千叮咛万嘱咐。
第二天大早带着丹丹离开了家乡,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但是每月还是一如既往地会往家里寄钱。
女朋友看与他结婚无望:“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不想等太久。”
他失恋落寞了好一阵后,与一个能在池塘边,与他倾情撒欢的女子结了婚。
他们没有大办婚宴,只是简单地宴请单位上的同事吃了一顿饭。
结婚后并生育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取名志国,高中毕业后考上水利工程学院,另外两个也过着北漂务工的生活。
表哥一生坎坷,就在他刚满50周岁时,舅妈旧病未好又添了新伤,因心脏衰竭而离开了人世。
他那年忽逢丧母又丧偶,一下病到住进了医院,身体每况愈下,不得不并提前退了休。
他已到不惑之年,大儿子把他从广东接到了云南昆明,全家朝夕相伴在一起。
表哥又主动承担起了一切家务,帮忙接送孙子孙女,做饭买菜打扫卫生,他比家庭主妇还细心能干。
但是好景不长,年仅35岁的媳妇在一场车祸中不幸遇难离世。
他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磨难,伤心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儿子失去爱妻之后更是意志消沉,整日沉迷酒精,一蹶不振。
原本一个好端端的工程师,因此职位不保,被公司劝退。
由于他过分地自责和内疚,变得身心交瘁。
表哥看着儿子一天天消瘦,并为他的健康担忧。
“儿子!咱们回老家吧,” 表哥沉着冷静地说。
不过他儿子也曾有回老家的念头,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他爸爸的要求,一大家子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
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贫困村子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到处都是青砖砌筑的瓦房。
老祖宗的坟地早已牵移至别处,他都快找不到以前那座破旧的寒窑小屋了。
深秋的乡村草色枯黄,沿途都是起伏的丘陵,水田里残留着积水与稻草茬。
“爷爷,这里的马怎么这么脏?” 6岁的孙女眼中一片茫然,她也没见过水牛,指着一头身上沾着黄泥巴的水牛问他。
表哥一行人沿着村子路口往家中走。他所谓的家是表哥大伯留下的一幢老屋。
他大伯老人家是个未结过婚、无儿无女的五保户,他活到90岁才去世,遗嘱中的财产继承人是表哥的名字。
表哥的人缘一直很好,大门口早就围满了村民。
有些人出于好奇,建国为何突然回乡,并想探个究竟。
但多数人是想看看,当年从穷山村走出来的大学生,到底带回来多少钱财,还想看看他的娇妻和子孙。
“乡亲们!今天太晚了,等我们安顿下来再请大家过来坐。”
大儿子志国也向乡亲们表示歉意:“谢谢你们理解。”
大伙儿散去后,表哥和儿子一起将房子打扫干净。
“这些旧家具先凑合着用吧,”他用鸡毛掸子弹去书桌上的积尘。
接下来的几天,一些亲戚陆续地前来探望,并对表哥的回乡表示欢迎,更多的是欣赏,他们还慷慨相助。
乡镇干部派人送来粮食,邻居也送来自家种的蔬菜。
表哥感慨万分地吟了一句:“故人供禄米,邻舍与园蔬”。杜甫的这句诗正应景了他当时的心情。
来到乡村一个月后,承包池塘的合同落实了,这对于表哥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安慰。
有个安身之所,又有了谋生的工具,已算幸运的了。何况这里的居住环境也很不错,风景还那么优美。
儿子自己买来涂料:“爸爸,客厅还是刷全白色”。表哥知道孙女喜欢的颜色,“囡囡的房间刷粉色吧,”表哥提醒儿子别忘记了。
房子简单地装修了一下,墙壁刷新后有气味,门窗整天开着通风透气。
孩子们放学回来后:“哥哥你看,换了新窗户,还有百叶窗帘。” 孙女囡囡满脸喜悦地告诉哥哥。
院子里的乌鸦宝宝也来凑热闹看房,打算定居于此,东去的有燕子又飞了回来,呢喃着想在堂前砌一个新窝。
这是多么温馨的场景,给人也给动物提供了家园,因为从此他们一家不必再流浪了。
表哥花了半年时间,耗尽所有的财力物力,集中精力开发出池塘养殖项目。
有人支持也有人泼冷水,一个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村里人都叫他二花子。
他是北漂一族,在外挣了点小钱靠老还乡后,在附近开采了一座矿山。
他来探望表哥:“别干鱼塘了!你不是搞地质勘查的吗?开矿一定会如鱼得水,”表哥摇摇头表示对矿山没有兴趣。
虽然村民们一直都不看好鱼塘养殖业,年轻的小伙子们宁愿外出务工,也不想呆在乡下养鱼。
村里原有的池塘,水露了底也干枯了,涉足养殖业的农民寥寥无几。
无数个夜晚,他总是做着同一个梦。
他们一家子住上了崭新的楼房,车库里停着一辆小轿车,他载着儿孙们去附近镇上赶鱼市卖鱼,一路欢声笑语,好不开心。
他梦醒之后,脑袋里却有了清晰地计划,一套养鱼与垂钓相结合的模式出炉。
冬季清塘卖鱼,春夏季又可垂钓,这样的话就改变了单一赢利模式。
在2010年的夏天,表哥的第一处垂钓鱼塘顺利开业,乡镇领导也大力支持,并派干部前来参加了剪彩仪式。
表哥和儿子携手并努力奋战,第一个月的销售量就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开业的第一天迎来了开门红。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第一个垂钓者竞然是那个,一直反对他开鱼塘的矿老板。
太阳刚落山,气温不算低,矿老板兴致冲冲地来到了垂钓乐园。
表哥热心地教他怎么拿竿和一些简单的垂钓方法。
“我怎么钓不到?”矿老板一脸失望。 “你的方法肯定不对!” 表哥走近他并纠正了他拿竿的姿势。
他指着一个阴凉处,“ 你把凳子挪到那儿试试。”并帮他把鱼具搬过去。
儿子志国在池塘边,用木板搭建了一个六角亭子,里面竖着一块广告提示牌。
告垂钓者:好天钓大鱼,坏天不钓鱼。早晚钓岸边,太阳天钓绿荫。
区分好坏天气的方法,好天指的是气压高、气温低的天气,坏天是气压低气温高的天气。
常见的好天有刮风天、下雨天、这种天气气温比较低,水温适合垂钓。
而阴凉处或在池塘岸边,如树荫下、山坡背阴处。
一位远道而来的游客从亭子里走了出来,嘴里默默念叨着:“冬鱼怕冷,夏鱼怕热。”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手里拿着一根自带的鱼竿,优闲地走到了一个阴暗处。
“看!一条好大的鱼。”这一声惊醒了岸边打盹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