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在天堂还好吗?这句话迟迟不敢问,因为问出口便真的承认您已去往另一个世界。此时,这句话刚到嘴边就已泪流满面。
您病重住院的日子,爸爸、叔叔、姑姑全家,孙辈们,还有您的姐妹们每天都来医院陪您,围坐在病床前,他们聊天、择菜做些家常事,或和您说话,就像往日的家庭聚会,长辈们围炉而谈,孙辈们嬉笑打闹,画面和美温馨。那时您已经是癌症晚期,癌细胞扩散到全身脏器,医学已无能为力。在乡镇医院有点像临终关怀,打杜冷丁,缓解疼痛,家人陪护。最后病痛难忍的时日,我们无法做到让您免于惊免于苦免予痛,能做的也只有默默陪伴,陪您走过最后的一段旅程。
奶奶,您离开两年一个月了,我做妈妈了,您是太婆啦。从前,周末回家看您,您有时就会念叨邻居谁谁的儿媳妇年纪轻轻第二个孩子都要出生啦。劝我别太贪玩,赶紧做妈妈,无论男女都是宝,您想当太婆喽。而让我无法释怀的是您最后病重的那段日子,我怀孕保胎需要卧床休息,没能好好地陪您。您知道我怀孕是那么高兴,让我在家好好保胎,不用回去看您。但又天天念叨着我,我知道您心里想我了。我记得那天是周六,我执意要回来看您。到了医院,您看到我。虽然当时您已经半个月无法进食,喝水也处于呕吐状态,癌症晚期的疼痛感已经侵占大脑全部的感受,虚弱无力,可您看到我仍难掩兴奋,响亮的喊了一声我的乳名:萌萌,你来啦。半小时后您打完缓解疼痛的杜冷丁闭上眼睛睡得像个婴儿。爷爷当天态度坚决地一定要爸爸送您出院回家,说不能在外面让您走。回家后,当晚,您就走了。您走时我不在身边,我至今仍记得您喊我的那声乳名:萌萌,你来啦!
记得四年前,我婚礼后的两个月,您病了,腹泻呕吐便血,最后确诊为直肠癌。那天在医院,我拿着诊断报告在拥挤的人群里掩面哭泣,哭完后给爸爸打电话说明情况,全家商量后统一口径告诉您得的是慢性肠炎,好好吃药没事的。等化验报告的那一个星期,我知道您每天都心事重重,你怕是恶病。当我把结果告诉您的时候,您松了一口气,您相信我,您特别相信我。但是,奶奶,对不起,我不是您的好孙女,这件事我欺骗了您。后来您的病痛症状时好时坏,您开始怀疑不是慢性肠炎,一天,您对我说这病越来越不好,你们都说是肠里的毛病,最严重就是肠癌了。我当场否定了,告诉您慢性病没那么快好的,需要耐心治疗。再后来,您好多次和我谈到了死亡。您哽咽着说,你们都骗奶奶呢,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如果是恶病,不管当多大官,有多少钱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每一次,您和我说到死亡的时候,我都迅速避开,极力否认。您恐怕也听出我的反驳是那么勉强。所以您又笑着安慰我,人都是会死的,奶奶活了一辈子,看到儿孙成家有出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啦。我现在特别后悔没有坦诚和您好好谈谈死亡这件事。奶奶,您把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告诉我时,我却紧锁内心避而不谈。奶奶,在死亡这件事情上,我比您更脆弱。在心理上,我更需要您,需要您的陪伴,需要您好好的在家里等我回来看您和您聊天听您说过去的人和事。但死神的脚步谁也无法阻挡,对您,我留有太多的遗憾和内疚。我一次次的梦见上天说让您回来和我们再相处些日子,我多么希望这是真的,哪怕一天。但理智告诉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过后很久很久的某一天看到这样一段话:如果每个人都是一颗小星球,逝去的亲友就是身边的暗物质。我愿能再见到你,我知我再见不到你,但你的引力仍在,我感激我们的光追曾经彼此重叠,而你永远改变了我的星轨。纵使我们不能再相见,你仍是我所在星系未曾分崩离析的原因,是我宇宙之网的永恒组成。
有人说,最好的纪念就是成为她的样子。所以现在的我,用善意之心,温暖生活,即使与人寒暄,也要露出最真诚的微笑,那是您坚守的品格。当我这么做的时候,就像您从未离开。还记得,那天,最后一次见面,您说:萌萌,你来啦。是的,我想说:奶奶,你好吗?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