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木心的《从前慢》,“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漠漠红尘,世事纷纷扰扰。犹记得童年时代,你嘻我哈,说不完的故事,唱不完的民谣。多少时光,恍如昨日东流水,缓缓从眼前淌过,想拉,可拉不住那前行的脚步。多少往事俱如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时间啊,时间!如若可回首,或许日子真该慢慢地过。
童年时,我总等着爷爷带我去摘野果。没等中饭吃好,我就会去催爷爷,“快点,快点,快点出门啦!”爷爷捋着长长的胡子,心平气和地说:“再等等,再等等,等到太阳照到屋前中轴线,我们就可出门喽!” 那是个没有钟,没有表的年代,爷爷说话的语气,就像太阳的步子那么慢悠,不愠不火,不急不躁。我和伙伴们各自搬了条小櫈子,在老屋前,排排坐,傻傻地等着,等着太阳缓缓地爬行,等着太阳的影子慢慢地光临那条线。好慢悠,好慢悠的步子!好漫长,好漫长的等待!如今忆起,我似乎还在等,在白日里等;在梦里,依然在等。
童年时,我们最开心的是等过年,扳着手指头等,等那一年仅有的一次盛宴。那过年的日子,才叫真正的奢侈,家家户户都忙忙碌碌,香气阵阵,有做米糖,捣麻糍的;有做豆腐,烹肉的。大街小巷里,随处都飘香幽幽,那浓浓的香味,闻闻也解馋。我们穿上红红的上衣,蓝蓝的喇叭裤,如同一个即将待嫁的小新娘,亮丽搭配,华美登场。那身红衣蓝裤的装扮,在我们那个时代叫“时尚”。远方,老街转角处,录音机里正播放着邓丽君的甜美歌曲,伴随着孩子们的嬉戏声,在大街小巷中飘忽弥漫,柔音袅袅,如过年般甜蜜,美不可言。那时的过年,才真正称得上“有年味”。
童年时,我常常等着月亮从海面上冉冉升起。外婆家在海边,那海水一天到晚变幻莫测。有时它风平浪静,海阔天空,沙鸥翔集;有时它惊涛骇浪,汹涌澎湃,鱼儿乱蹦;有时它轰轰然,恍如千军万马般,奔腾而来;有时它爱玩隐身术,转瞬间,退尽荣华,只留湿漉漉的一片泥滩涂。大海,孩子般的淘气,女人般的琢磨不定,充盈着迷人的魅力,这也许就是大海的神奇之处。在外婆家的我,聆听着海面上匆匆而来的潮起潮落声,看着柔和的月亮,羞答答地从云层里钻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那时,我在等待,等待着“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美好画卷。等待的时光,虽是漫漫长夜,但等待的美丽,如同“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般浪漫闲适。
童年时,我每天在等待长大。记得,老家院子中的那棵枣树,总是枝繁叶荗地向四周伸展。六月酷暑中,我伫立在它浓密的树荫下,带着成长的希翼,一颗一颗地数着青而圆的枣子。秋日里,我总是爬上遒劲干皱的树干,带着淘气的满足,一粒一粒地摘着甜脆的枣子。那时的我,一边吃着枣子,一边等待着成长。多么希望有一天,我变成一个娉娉婷婷的美少女;多么希望有一天,我能像金凤凰一样,飞向外面精彩的世界。可如今,真走远了,我又多么眷恋生我养我的故乡,我又多么想回头再看看我那美丽的家园。
流年似水,如梦如幻,而梦里梦外,何尝不是那纯真恬淡的悠悠往事?
我们的一生,每天在漫长的等待中度过。等待日月交替,等待花开花落,等待岁月里美好的情怀。我们等得天荒地老,等得花儿都谢了,等得一转眼,我们都已老了。
日子啊,日子!回首想想,其实我们不用这么急迫地等你,或许,我们真该慢慢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