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慢

   

时光能缓,无关风月

  我又在找那片叶子了。

  上次经过这里的时候,纤细的枝条上还缀着疏朗的叶子。微雨浸梦,是那颗心,在极度疲惫之后栉风沐雨喜忧参半的摇曳。

很奇怪,我向来是爱花的,怎个儿今天开始思念起一片没有生命律动的叶子了?

    说起来,和这片叶子的相遇像是前世今生的缘,亦或者是说这又是一个欲言又止的分。

    那是个寻常的黄昏,久违的阳光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温热,我把课本揣在怀里,如往常般平静地朝宿舍走去,下意识摊开课本看看有没有遗落掉要寄给挚友的明信片,就在我准备合上课本的那一刻,天空中掉下一片叶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一页的青春里,我扬起嘴角,仔细端详,这是一片金黄,在阳光下透着莹洁叶脉的叶子,不错,她是一片正当好的银杏,熟透的黄,温暖的亮,我欢喜地拿起银杏,夹在我的明信片里,合上书本,满足地合眸望望天,心里一片充盈。

记忆里的你一直都好

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记忆中青青的河边草,皮肤黝黑的少女起身将刚在澄澈的河水里漂净的衣物放进青石板的脚盆儿里,娇小的身躯负重着一家人的舒适,她总在屋前那颗宽大的银杏树下咧开嘴朝我笑。在农村,尤其是贫瘠的小山村,这样子早当家的孩子是多见的,她们的童年,是家里农忙时节父母额上豆大的汗珠逐渐风干的那零星的收获,是十里炊烟里的袅袅桂香,是屋后小菜园里一个又一个正在破土的新芽,是独倚柴门的嘤嘤叹息,当然,她们也有她们自己的明媚。

    二丫是奶奶家的邻居,乡下人给孩子取小名是有说法的,名字越低贱,寿命和日后人生的福分就越高,像什么狗剩儿,二蛋,小毛……各种让人忍俊不禁的小名比比皆是,二丫并不是在家排行老二,而是听说她是家里求来的唯一平安的第二个孩子,二丫小我一岁,在我刚学会自己吃饭,自己动手穿衣服的时候,二丫就已经跟着她爷爷去地里拾捡刚挖出来的新鲜土豆了,她的手上总是不得空的,初春的豆种,盛夏的凉茶,浅秋的蔬果,早冬的毛线团。一件件,一个个小物什在她手上总能开出美丽的花,结出丰硕的果。在任何一个季节,一个时令,二丫每天总是有所为的,有她在的年月,四季分明,日子简单纯粹。

生活是谁也逃不掉的劫


      静水流深,慢慢长大,我离开小山村,开始上学,远行,有一次回老家,二丫正站在满树的翠绿下腌制梅干菜,见我归来,一个起身碰翻了瓷坛子,她也不理会,满眼笑意的说:“回来了,要是知道你今天回来我就早些腌制了。这样你还可以带点儿到学校去吃。”我忍不住热泪盈眶,紧紧抱住这个从小一块玩到大,小小年纪就如同在世俗的风沙里摸爬滚打好多年逐渐逐渐上道的二丫,眼泪掉在我轻轻拍打她也一耸一耸的肩膀上面。是啊,好久没见了,再聚首匆促又奔忙,她眼里噙满了泪,想要说什么却又久不开口,她别过头,撷下一片硕大的金黄的银杏,放在我的掌心,呵护的说:“这银杏啊,不比我们小时候经常摘到的樟叶”时光仿佛一下子被倒带,那是还在换牙的年纪,二丫说要带我去见识神秘的东西,只见她将一大堆樟树叶子放在她家的旧水壶上,偷来的几块红砖砌起来一个迷你的小灶里腾起着火花,她一边轻轻的捣鼓柴火,一边往水壶里倒一种不知名的液体,而后小心翼翼地盖上盖子,狡媚地说“等着哈!”约摸半个小时,二丫从河水里用蒝箕盛过来小半碗的小米虾,她拿起枯树枝,对中折断,用这双木筷子夹起快要煮烂的樟叶放在旁边破了半个角的三脚小碗里,我捂住鼻,一脸鄙夷地看着她接下来的一系类动作,她拿起樟叶用小木棍轻轻疏离叶片,只留下条理清晰的叶脉,我忙不迭地抢过来,阳光下的叶脉像极了一个人纵横交错的一生,迂回辗转,来去拉扯。我宝贝地不肯放下,追问着那液体究竟为何物时,她打开塑料瓶盖,拿出荷包里的棉签在我找柴火被荆条划伤的手背上滴了几滴,原来是碘酒,灰褐的液体进入肌理,我忍不住涩涩地抽搐。我摇摇头从画面里跳出来,二丫的肤色好像比从前白了一些,她微笑,目送我乘车远去。

    后来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心中的遗憾是树下再也没有看到二丫的身影,不过倒也庆幸,那棵银杏,一直还在我的眸子里。听村里的老人说,二丫在前两年前就离家去深圳打工了,过年回来的时候家里给她找了个婆家,对象是邻村村长的二儿子,打小患有癫痫人倒也实诚,二丫给家里换来了富足的聘礼,而她唯一的嫁妆就是她那凉透了的青春。走笔至此,我的眼前仿佛看到了在灯红酒绿的大城市的某个破败不堪的角落,一个瘦削的灵魂在轻轻的呜咽,还有那个我想要再次轻轻拍打的一耸一耸的孱弱的肩。

    人生大抵就是如此吧,天空不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天地间留给我们行走的小道是人生,我们所持的态度本就该是匍匐而谦恭的。

淡雅又极致


  后来,与你的相遇不也这样猝不及防吗,你在路的那头,明眸皓齿,目光倾城地朝我甜美一笑,我从此便在你的梨涡里住下,品完世事百态,尝透苦辣心酸。

    常说你是闯进我生命的汉子,整个高中,从一开始的相看两厌到今天的惺惺相惜,不经意间你以各种我知道和我不知道的方式保护着我,天冷的时候,你总故意地走在我的前面,我明白,在冷风在我怀里踉跄而亡的时候,你在舒心的笑,天晴的时候,你喜欢拉着我去假山上静坐,让浮躁的心跳趋于平和,你灵动,秀巧,却也也总是用你的方式让我的生活流光溢彩。

上个秋天,你说下个季节我们还要在一起听一片一片叶子在寒风中的歌唱,后来的轨迹都是梦想的车辙,你在路口下车,离开还没来得及买票的我。

    人生向来有很多跌宕,盈盈际遇里的黯然神伤,幽幽缘途中的次第开放。飞过遗忘的荒烟蔓草,重拾爱,我们生来陌生,我们注定相识,短暂人生,是一场没有往复的旅行,曲折中磨砺平淡,在粗茶淡饭中生香,美不在终点,而在沿途的风景中。

花香总在风尘,圆满总是磨难,光秃的树上只留下了这唯一的一片银杏,我拉着我身边的姑娘总是来找,一天,它不在,雨天,我找到了它,独立寒枝,风雨任凭,寒凉的傍晚,大雨初歇,它枯萎了。但它仍然在枝头,倔强地不肯跌落,我忍不住问姑娘:“如果相遇注定是转身后的离散,你是否后悔这样的一次拥有?”

花香总在风尘

彼时手机振动,电话那头是北方的少年:“我寝室外面的银杏树在开始掉叶子了,你不知道,深秋的时候满树的明亮有多么好看,,”少年没有说下去,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正梗咽着望着树上的那一片傲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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