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中国商业企业代表团来到杜塞尔多夫，来到欧洲商业博览会，光临亿安公司展区......这是亿安公司全球产品研发总监Karl先生，他将为各位介绍亿安公司在2007年里将陆续推出的新系统和新产品。”
杜塞尔多夫国际展览中心的大厅内，亿安公司展区鲜亮的红色LOGO十分扎眼，展台前一队约二十人的亚洲面孔正聚精会神地参观展区内一套套新奇现代的商用设备和软件系统，为他们做演示的就是Karl，在Karl身边那位年轻、干练，声音清脆的中国姑娘，就是小雨。她穿着一件纯白色中式立领衬衫，戴一条名曰“柳岸花明又一村”的琉璃项链，长发简单地束起，下身是一条设计简洁，垂感很好的黑色长裤，裤脚一朵小小的刺绣玫瑰，跟琉璃项链上那块紫色小花瓣相应成趣，加之她小鸟依人的身材，在站满欧美观客和同事的展台上，更显出独特动人的东方气质。
“这是一套橱窗投影广告系统，它可以通过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电阻膜，将普通的玻璃变成触摸屏，商家只需把广告投在橱窗上，顾客便能通过触摸屏查询了解更多的产品信息，像地铁站和展览馆里的查询系统那样，节省很多印刷纸张，并可以随时更新，视觉效果更加直观，比起现有的店内液晶显示屏节省更多空间......”
“这边各位看到的是一套三维立体成像系统，它的成功研发使得商业地产商将空气出租的设想变为现实。”说话间，一部诺基亚新款手机模型魔术般地飘浮在空气中，并开始旋转起来，参观者无不为之惊叹，旋转一会儿后，手机又幻化为一只NIKE篮球鞋，继续在空气中慢慢翻转，“简直像看科幻电影一样。”“如果商场里有这样的设备，那可太吸引顾客了，不过也许很贵。”大家不由自主地表达着赞叹。
小雨在展区内引领代表团仔细感受着每套系统，从容和缓，还不时地回答大家各种疑问。
其实这是小雨第二次率中国商业客户考察团参加欧洲商业博览会。第一次是2004年在希腊的雅典，她清楚地记得，那时她多么紧张，面对总部的同事，她的英文表达和听力显得十分勉强，每一次深入的交流，她都感到头皮发硬，嘴巴老也跟不上脑子，每次她后背都悄悄渗出汗来。那次回国后，她向自己发誓，要提高英语能力，在老公的介绍下，一本叫做《彭蒙惠英语》的杂志帮了大忙，她的英语水平突飞猛进，到现在，只要新同事请教，她都迫不及待向人家推荐这本好杂志。
时隔三年，小雨已经被提升 销售经理，负责全国的大型购物中心系统业务。此次来欧洲的十几个客户中，大多是国内著名的商业地产开发集团，其中大部分是小雨的客户，当然还有一些准客户或者叫目标客户。公司每年组织这类考察团的目的也有很多层次，除了让老客户更依赖亿安，还要让准客户更了解亿安，信任亿安，当然最重要的是通过在异国他乡十多天的亲密相处，让新老客户充分交流，小雨也可借此机会与他们加深关系，为回国后再叙生意打下一番基础。所以考察团的行程安排是很讲究的，即有商务考察，更有名胜游览，即不能过于紧张，也不能过于腐化。
这次的路线是小雨和市场部经理经过仔细考虑后精心策划的，共8天商务考察和会议，其中穿插5天游览，想到代表团的老总们都是商业地产巨鳄，平时一定不少光临时尚之都----法国巴黎，想必卢浮宫、凡尔赛宫对他们都不太有吸引力，于是她们想到意大利罗马、梵蒂冈，想到奥地利，维也纳和萨尔斯堡，也许这些更加古老的，艺术气息更浓厚的城市，会让老总们在繁忙工作中得到真正的放松。因此路线就这么决定了。但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此行前，小雨从久隆集团一位朋友那得知，久隆地产的董事长韩峰毕业于中央美院建筑设计系，并且辅修雕塑，对这样一位美术功底深厚的地产董事长来说，再没有比罗马这座以雕塑和绘画装点的古城更有吸引力的了。小雨就是要让韩峰觉得满意，因为在小雨看来，久隆购物中心在商业地产领域里简直是个完美的项目。它地处北京三条地铁线交汇处，地铁出口直达购物中心；面积不大不小，约14万平米；以奥运为主题；建筑设计由全球顶级的购物中心设计公司美国艾迪施尔和清华大学建筑研究院共同完成，这在今天的北京，哪有第二个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项目？俗话说：好马还得配好鞍。小雨不允许在这么完美的购物中心里运行任何一套非亿安的信息系统，否则她自己都为韩峰感到遗憾。
初春的罗马城阳光明媚，随处可见沐浴在春风中的石雕，遗址，大大小小的教堂，错落的街道。一切都那般安详地注视着八方游客，尤其是满城的经历了几千年霜雪洗礼的石头，仿佛一册册神秘的典籍，激发着游客们强烈的阅读欲望。
小雨陪着考察团，首先来到威尼斯广场，团员们相互拍照，聊天。她注意到韩峰举起相机，但镜头似乎对着更远处的斗兽场，便走过来问道：
“韩总，您是在拍斗兽场吗？”
“是，你看，斗兽场从建筑学的角度看，确实是个伟大的作品，今天我们许多体育场馆的建设都是模仿它的结构。不过提起它当年的用途，我无论如何也不忍心走进去，尤其不想看到那几万平米被角斗士的鲜血染透的土地。我更想以一个游客的视角，拍摄一些全景照片。呆会儿，我就不进去了。”
“噢，是这样，我明白了。如果韩总不嫌弃，等下进去后，让我这个业余摄影爱好者拍一些内部的照片，供您从建筑学角度参考，现在不打扰您了，我们一会儿见。”
“好啊，我在外面等大家，一会儿见。”
尽管小雨更想跟韩锋呆在外面，找时机聊聊项目的事，但还有更多客户需要她周到的照顾，所以她跟韩峰打了招呼便跟其他人一起进了斗兽场。
这时已经十一点多了，阳光几乎洒满整个斗兽场，考察团一边听着导游的介绍，一边拍些照片，有意思的是，没有一个人为自己在这儿留影，大家都在从不同的角度拍摄这个古老的竞技场，也许他们谁也不想将自己的形象与这个散发着血腥气味的场所合二为一？谁知道呢，也许他们比平常人更笃信风水？
小雨陪大家转了一圈儿，也匆匆结束了这里的游览。等她走出来，打算去接韩峰的时候，她发现韩峰正与两个人说话，像是中国人，一男一女，看起来韩峰跟他们很熟，小雨仔细看了看，确定他们不是考察团的成员，“可能是韩峰的朋友吧，意外碰上的。”小雨心想。“不过在异域他乡，这么巧，也真是难得”。她走上前，招呼韩峰出发。
“韩总，对不起打扰您，让您久等了。”
“噢，小雨，没等多久。这地球可真是变小了，看，竟然遇上国内的朋友，我们在北京也有半年多没见面了，想不到在这儿，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他乡遇故知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陈小雨，亿安公司销售经理。就是她邀请我参加欧洲商业博览会的。”
“您好，幸会幸会！”小雨伸出手，韩峰身边的先生和女士也忙伸出手，小雨从包里拿出两张名片。
“小雨，这是清华大学双学士，刘波。也是我的同学，我们是一起上的2004级清华经济管理学院的MBA，刘波在班里年纪最小，我年纪最大，我们俩还特别投脾气，后来就成了忘年交，毕业后基本没机会见面。这位是她的新婚妻子，王——？”
“王晴，”女士补充道。“幸会幸会！”
“很高兴认识你，小雨，我们都没带名片，这次是来度蜜月的。”
“对了，刘波，你还在做网络工程吗？”
“没有，MBA毕业后就辞职了，休息了一段，这不，先把婚姻大事解决了，成家立业嘛，成家在前，立业在后。我已经应聘到新公司了，做商业信息系统，一个月以后正式报到。回去再跟您详细聊吧。”
“那好，祝你们玩得开心，我们下一站要到圣彼得教堂了。”
“好的，韩总再见，小雨再见。”
“噢，祝你们开心，回国再见。”
......
商业信息系统？小雨一听这六个字，跟神经反射似的，刘波刚才说的，惟独这六个字听得最清楚。“天哪，哪有这么巧的事，人家还是同学，最说得来的忘年交，又是做商业信息系统的，清华的高材生，MBA，这么年轻有为。”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精心安排的路线，本是为了让韩总满意，获得更多交流的机会，怎么顷刻间反而为竞争对手搭好了舞台？这可真是在上帝家门口被捉弄了一回，她一定要到圣彼得教堂好好问问亲爱的上帝，为何如此不给面子。小雨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刚才的斗兽场，她好像看见自己和刘波正要进入赛场，马上就要为韩峰的久隆进行决斗似的。
虽然没来得及问，刘波是在哪家公司做商业信息系统，但凭直觉，小雨认为不外乎日本川井和美国西蒙，这两家公司，加上亿安，在全球商业系统领域已是多年三足鼎立。从外表看，刘波跟小雨年纪差不多，人不胖不瘦，小伙子长得很精神，特别是眉宇间透出一股睿智，让人觉得他聪明又不失诚恳，加上他的学历，实在是个完美的销售。小雨做销售四年多，也算阅人无数，一个人的素质和涵养，她见上一面还是可以判断一二的。所以照她的分析，刘波选择西蒙的可能性更大，或者说西蒙选择刘波的可能性更大。因为美国公司尤其喜欢清华的毕业生，西蒙每年都会在清华举办应届毕业生招聘会，有时甚至在他们渴望的人才毕业前一年就签订雇佣合同，他们深信二十一世纪，一切竞争都是人才的竞争，为了争夺人才，他们更懂得心动不如行动。这么说，在久隆的项目上，小雨也许真要和刘波有场硬战了。
唉，还是先把考察团陪好，让客户们安全满意地回国是眼前的大事。项目嘛，这么多年，哪一个是一帆风顺就拿下的？哪一个不是充满了传奇的故事？哪一个不是面对川井和西蒙的竞争？哪一个不是坚韧不拔地争取？又有哪一个不是或赢或输的结局？赢了，老板会发来一封异常简明的邮件，只有两个单词：Well Done！输了，自己也会发出一封长篇检讨的邮件，CC给所有相关的项目组成员和老板。很多销售人员做几年便厌烦了这种重复，要么放弃转行，要么不再全心投入，可小雨最享受的不是那两个单词，恰恰是与客户、与合作伙伴、与自己的团队、甚至与竞争对手们在攻克每个项目时相处的收获，说穿了，就是享受与人打交道的快乐，她不认为销售是个重复某些工作的职业，而是永远充满未知和挑战的职业，她喜欢去尝试、去探索、去为每道难题寻找解决方案。
按说久隆也是个项目而已，面对就是了。可今天，跟刘波的初识，让小雨有种莫名的忐忑。她不是怕，而是太在意久隆了，因为它完美，完美得几年不遇，完美得让小雨不忍释手，但同样完美的，还有刘波。
从斗兽场到圣彼得大教堂，那种忐忑在小雨心里就一直没有消失，不过她更知道战士总要应战的。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