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农村长大,每家院子里都会种上几棵香椿树或者刺槐树,在我家的院子南墙边种着两棵香椿树,还有两棵槐树,槐树的底下养着两只兔子,小时候觉得小兔子的眼睛特别好看,像红宝石一般,所以央求了母亲去买了两只兔子,自从家里多了兔子后,我每天放学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我的两只兔子。
在开春的时候,香椿树首先发出新芽,嫩嫩的,透着一股清香气,等枝头的嫩芽长到几片小叶的时候,拿竹竿捆着铁丝制成的弯钩掰下树枝上的香椿芽,交到母亲手上,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就会出现香椿的美食了,有时候“香椿芽炒鸡蛋”,有时是“油炸香椿芽”,有时是“香椿呱嗒”,最喜欢吃母亲做的香椿芽呱嗒,放些香椿叶与小麦面粉搅拌混匀,另外和上一个鸡蛋,然后放油锅里煎的两面焦黄,酥酥的香喷喷的,嘴馋的我总是会围着锅台前忙碌的母亲,等着出锅吃上第一口,那外焦里嫩的面粉香混合着香椿的清香,真觉得这是世上最好吃的味道。吃香椿芽的最佳时间是谷雨之前,过了谷雨的香椿芽就开始慢慢变老了,口感和营养价值都差了许多,民间有一句俗话是这样描述的,“雨前椿芽嫩如丝,雨后椿芽如木质。”
到了四五月份,院子里种的两棵槐树含苞待放,一串串鼓鼓的等待着盛开,等槐花花开时浓浓的槐花香弥散了整个院子,一簇簇、一串串白色的槐花在枝头绽放,风吹过,落下片片槐花瓣。成群的蜜蜂在槐花间来回忙绿,采花酿蜜。我学会爬树后,迫不及待地脱下鞋子,抱住树干,噌噌几下爬上了树,找一个适合站脚又方便捋槐花的位置,捋一把槐花放进嘴里,丝丝的香甜沁人心脾。嘴里塞满了槐花后,这才开始往身上的布袋里一嘟噜一嘟噜地捋槐花,很快装满了袋子,系上口后扔给树下的母亲。那些高枝头的槐花我够不着,母亲便会拿一根长竹竿,木杆的一头上捆着一个用钢筋弯成的钩,有了这个长钩,那些高的、不容易捋的槐花也被母亲虏获了。母亲把槐花洗干净,与小麦面拌在一起烙呱嗒,槐花烙出来的呱嗒与香椿芽的味道不一样,香椿芽香气浓郁,而槐花是淡淡的花香气。洗干净的槐花在开水里焯熟,捞出沥干水分,拌些调料,母亲会拿来做包子馅。有时候在槐花里拌些葱花、蒜苗、芫荽之类,再放些调料,搅拌均匀就成了一道纯天然的食品,吃起来清脆香甜。捋下的新鲜槐花不能久放,母亲有时会送给街坊邻居,再多了就会把槐花焯熟晒干,存放起来。
慢慢长大了,离开家,离开了故乡小城,去过很多地方,吃过各地的美食,始终记着的还是早年母亲做的香椿和槐花呱嗒的味道。有时自己倒弄着油盐酱醋做上几道小菜,犒劳自己的肠胃,也尝试着做过许多次呱嗒,却终究没有做出那份独有的味道。
学药后,在本草中与“槐花”再次相遇,知道了“槐米”和“槐角”,学会了区别国槐与刺槐,原来小时候春天里满院子飘香的是刺槐花,五月刺槐花的阵阵清香沁人心脾,一串串,一簇簇,于一片嫩绿之中伸展娇柔妩媚的身姿,让人忍不住摘一把含在嘴里,那托叶刺更是衬托出含苞待放的刺槐花的娇羞之态。等到了七八月,国槐才开始崭露头角含苞而放,相对于洁白的刺槐花,国槐花带一点点黄色,花未开放时采收其花蕾,称为“槐米”;花开放时采收,称为“槐花”。说道国槐想到了家乡济宁市中区古槐路上的那颗古槐树,位于路正中间,被成为“神槐”,所有从古槐路过往的车辆都要绕行这棵千年古槐而过。这株老槐雅号“山阳古槐”,其确切的历史年代,已无史籍可考,但我们济宁人俗称其“千年古槐”,每年的七八月份,整条古槐路都飘落着槐花,远远望去,古槐树弯腰扭身,风吹落一阵阵的槐花雨,虽然年老的它木质部已锈蚀中空,却在发着新枝,形成了一幅“古槐抱子”,每一位从此经过的人们都会被古槐树的生命力所深深的感染。
老家院子里的刺槐,又名洋槐(Robinia pseudoacacia L. ),其花可食,不入药,药典规定槐花为豆科植物槐(Sophora japonica L.)的干燥花蕾及花,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国槐花。槐花性凉味苦,有清热凉血、清肝泻火、止血的作用。槐花不仅可以供食用,还可以入药,其实,槐叶和槐角也是可以入药,槐树在我国各地都有种植,《本草纲目》列举槐之花、叶、枝、实、根皮、槐胶等皆可用,足证其全树都是药。 中药柜里的槐花皱缩而卷曲,没有了在枝头时的灵动,带着一点黄绿色,仍然能够感受到它们被蜜蜂围绕时的潇洒和轻盈,经过时间的沉淀,它们成为一味凉血止血,清泻肝火之药。
老家院子里的香椿树和刺槐树早已没了,我也离开了济宁这座城市,但他们的味道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