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平定关中及西北之战
与孙权在合肥——濡须口一线形成僵持局面后，曹操把目光转到关中和汉中地区。这里的关中诸将对东汉朝廷时降时叛，成为不稳定因素。同时，这些将领们对关中的实际控制，也割断了东汉朝廷与传统势力范围西域的联系。经过再三考虑，曹操终于决定对关中用兵。本章就来讲讲这些事情。
一、关中及凉州割据势力
关中及凉州割据势力中，最主要的是马腾和韩遂两股。这两股势力既联合又斗争，彼此关系相当复杂。
马腾（？～212年），传说为西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马腾的父亲叫做马平，字子硕，曾担任天水郡兰干县尉，后来失掉官职留居在陇西郡，娶了羌人女子为妻，生下马腾。
马腾年轻时家境贫寒，他经常从彰山中砍伐木材，背到城中去卖，用于养活家人。马腾身高八尺有余，体态雄健，但性格温和宽厚，人们都很敬佩他。
中平年间，凉州刺史耿鄙重用奸滑官吏，导致汉阳人王国以及羌、氐等部落起来反叛，各州郡征集勇士讨伐。马腾应征入伍，被州郡官员看重，任命为军从事，统领部队。后来，马腾征战有功，提升为军司马，又升任为偏将军。187年四月，耿鄙率军讨伐王国和韩遂，进军到达狄道时，陇西太守李相如叛乱，和韩遂等人杀掉耿鄙。叛军进而包围汉阳郡，杀掉太守傅燮。随后马腾也起来反叛，与王国、韩遂合兵一处，众人共同推举王国为主帅，率领部众劫掠三辅地区。
189年，王国被东汉朝廷征剿的军队击败，马腾、韩遂等人废掉王国，又挟持汉阳人阎忠拥立为主帅。不久阎忠病故，马腾、韩遂等人相互争夺权势，实力都受到削弱。
191年，董卓从洛阳来到长安，邀请韩遂、马腾一起进攻山东诸侯。两人看到天下大乱，就在192年投降朝廷，率军到达长安。当时董卓已死，李傕等人专权，封韩遂为镇西将军，返回屯驻金城；封马腾为征西将军，屯驻在郿县。
194年，马腾和李傕发生矛盾，双方兵戎相见。韩遂前来劝和，结果与马腾联合进攻李傕，最后马腾与韩遂战败退走。不久后，李傕等人又与马腾、韩遂讲和，改封马腾为安狄将军，封韩遂为安降将军。
195年，马腾上表说军队补给不足，请求到池阳就食，率军改屯长平岸头。李傕的部将王承害怕马腾图谋自己，出兵发动偷袭，马腾向西败退。不久后，三辅地区发生动乱，马腾和韩遂联合，结为异姓兄弟。两人开始关系很好，后来为争夺地盘成为仇敌。马腾先进攻韩遂，韩遂退走，又召集部众反攻马腾，杀死其妻儿，之后双方连年争战不休。
199年，曹操采用荀彧的建议，派钟繇以侍中的身份代理司隶校尉，持节都督关中诸军。钟繇到达长安后，与凉州牧韦端一起调解劝和马腾与韩遂，又给两人写信陈述利害关系。马腾、韩遂表示愿意归顺，各自送去儿子作为人质。曹操又征召马腾，让他屯驻在槐里。
官渡之战前后，马腾站在曹操一边，派儿子马超带领精兵一万多人出征，与韩遂的军兵一起帮助钟繇，大败袁绍的郭援所部，马超的部将庞德在战场上亲手杀掉郭援。曹操表奏封马腾为征南将军，封韩遂为征西将军，准许他们都开府办公。
205年，高干在并州降而复叛，曹操派张既征调马腾等人击败斩杀高干所部的张琰、卫固等人。208年，曹操命令张既劝说马腾放弃部队，带着家属来到邺城，封其为卫尉，封马超为偏将军，屯驻在原地，代替马腾统领原部队。
韩遂（？～215年），原名韩约，字文约，凉州金城郡（今甘肃省兰州市）人。韩遂最初闻名于西州，后被羌胡叛军劫持，一起推举他为首领，以诛杀宦官为名，率领十多万部众叛乱。韩遂先后与皇甫嵩、张温、董卓、孙坚等名将抗衡，后来接受朝廷招安，拥兵割据一方长达三十多年。
209年，韩遂派部将阎行前往邺城拜谒曹操，曹操厚待阎行，上表朝廷封阎行为犍为太守。阎行趁机请求让自己的父亲入朝任职，曹操答应下来，并且让他劝韩遂也入朝。阎行返回去见韩遂，把曹操的话转告给他，借机劝韩遂归附曹操，建议他先派一个儿子入朝作为人质。韩遂说：“我暂且再观望几年。”后来，韩遂派自己的儿子，与阎行的父母一起入朝。
210年，韩遂率军讨伐之前杀掉雍州刺史邯郸商的武威太守张猛，留下阎行守卫旧营。张猛派兵抵御，他手下的官吏百姓畏惧韩遂，一起反攻张猛，张猛登上城楼自焚而死。
二、关中之战过程
211年正月，汉献帝任命曹操的世子曹丕为五官中郎将，设置官属，作为丞相副手。太原的商曜等人在大陵叛乱，曹操派夏侯渊与徐晃进击剿灭。
三月，曹操命令司隶校尉钟繇征讨张鲁，派征西护军夏侯渊等人兵出河东，与钟繇会师。曹操的仓曹属高柔劝谏说：“我们大兵西出，马超、韩遂等人会怀疑借道袭击自己，他们必定互相煽动聚集。现在的上策，应当先安抚三辅地区。如果三辅地区平定，汉中那个地方可以传檄而定。”
曹操不听。关中众将果然怀疑这是曹操使用“假途灭虢”之计来消灭自己，马超、韩遂、侯选、程银、杨秋、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等十部全都反叛，部众共有十多万人。关中联军击败钟繇后攻占长安，然后屯驻潼关。
在联军十部中，以马超和韩遂为主。韩遂当时刚刚击败张猛回师，马超劝韩遂一同起兵。马超对韩遂说道：“如今，马超我舍弃父亲，以韩将军为父；韩将军也是舍弃爱子，以马超我为子。”
阎行劝阻韩遂，不想让他与马超联合。韩遂不听，说道：“现在众将不谋而同，似乎都有天数。”韩遂率军向东到达华阴县。
韩遂、马超起兵后，弘农、冯翊很多人起来响应。几万户关西人为躲避战乱，从子午谷逃到汉中依附张鲁。
这年七月，曹操率军西征，和马超等人夹关对峙。曹操正在督促军兵过河，前队刚开始渡过，马超等人突然杀到，曹操仍然按剑端坐在岸边不动。张郃等众将看到情况危急，强行拽着曹操上船。风大河水浪急，马超等人率领骑兵在后面紧紧追击，箭如雨下。
这时，校尉丁斐放出送来慰劳军兵的牛马作为诱饵，西凉兵只顾乱抢牛马，曹操这才在混乱中逃脱。众将在战败后，找不到曹操在哪里，都十分惊恐。等见到曹操后悲喜交加，全都流泪不止。曹操大笑道：“今天差点被这马儿小贼所困！”
以后曹操多次想渡过渭水，都被马超的骑兵冲突阻截，营寨不能设立，地面又多是沙土，无法筑营。
曹操的谋士娄圭提醒他说：“现在天要大寒，可垒起沙土为城，用水漫灌，可一夜成营。”曹操听完大喜，命令军卒用缣囊运水，夜间渡兵修建土城。等到天明时，土城结冰树立起来，曹军终于渡过了渭水。
曹操想要急于攻取，就偷偷派遣徐晃和朱灵等人在夜间渡过蒲阪津，占据河西扎起营寨。曹军沿河向南修建起甬道，西凉兵撤退后占据渭口，曹操多处设置疑兵，分兵到渭南结营。西凉兵夜间攻营，被曹操埋伏的军兵击败。
马超等人屯驻渭南，派人送去书信，请求割让渭河以西的土地讲和。曹操采用贾诩之计，假装答应下来。
韩遂派人请曹操到阵前相见，面谈具体事宜，曹操排列铁骑五千为十重阵，兵器精光耀日。西凉军兵看到曹操后，都挤到前面观看。曹操大笑说道：“大家都在看我曹公吗？我也是普通一人，并没有长着四只眼两张嘴，只是多智谋罢了！”
曹操和韩遂的父亲在同一年被举荐为孝廉，又和韩遂年龄相当，两人交马谈论，不涉及军事，只说京都旧事，说到高兴处拍手欢笑。
两人见面之后，马超等人问韩遂：“曹操和您都说了些什么？”韩遂回答说：“都是些琐碎小事，没有其他。”马超等人心中生疑。一天后，曹操派人送给韩遂亲笔信，故意在关键地方多处涂抹，弄得像是韩遂改过，马超等人更加怀疑韩遂。
曹操趁机发动大决战，先派轻骑兵挑战，大战许久后，命令虎豹骑前后夹击，大破马超等部，斩杀成宜、李堪等人。韩遂、马超等人逃奔到凉州，杨秋逃奔到安定，关中从此平定。
三、平定西北之战
战后，韩遂和阎行等人回到金城。曹操把韩遂在京师的子孙全部诛杀，亲自写信给阎行，说明阎行的父亲正被关押，以威胁阎行。韩遂听说阎行的父亲还活着，想要让他父亲一同遇害，以此来坚定阎行的意志，强行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阎行，阎行迫不得已娶了韩遂的女儿。曹操果然开始怀疑阎行。
214年春天，韩遂转移到金城，进入氐王杨千万的部落中，占据显亲，夏侯渊袭取显亲，韩遂逃走。夏侯渊缴获韩遂的军粮，追击到达略阳城，留下负责监察的部将守卫辎重，自己亲率精锐步骑，突袭焚毁长离羌人的屯驻地，斩首很多。
听到消息后，韩遂军中的羌兵纷纷回援各自部落，韩遂迫不得已，只好率领一万多名羌胡骑兵前去救援，与夏侯渊对阵。夏侯渊的军兵看到韩遂部众很多，准备安营挖掘堑壕防守。夏侯渊下令击鼓奋击，大败韩遂所部，韩遂败走西平郡。
韩遂让阎行单独率领的一路军兵前往西平郡。阎行纠集他的部众，想要杀掉韩遂后投降夏侯渊。他们在夜间进攻韩遂，结果没有取胜，于是带着家人前去投降曹操。韩遂叹息说：“大丈夫困厄，祸起于婚姻啊！”
韩遂对部将成公英说：“我现在亲戚叛离，部众已经很少了，我打算从羌中向西南前往蜀地。”成公英反对说：“我们起兵几十年时间，就算现在失败了，哪有舍弃老家，前去依附别人的道理呢？”韩遂说：“我已经年老了，脑子有点糊涂。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成公英回答说：“曹公不能远来，敌军只有夏侯渊而已。夏侯渊的部众，不足以追击我军，又不能久留此地；我们应该在羌中休整，等待他离去。再去招呼原来的部众，然后联合羌胡人，仍然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韩遂听从了成公英的建议，带着几千名部众退走羌中。因韩遂曾经有恩于羌人，所以受到羌人保护。
后来，韩遂从羌中返回，依附西平郡郭宪，众人都想杀掉韩遂前去朝廷邀功。郭宪责备他们说：“别人势穷力竭前来归附我们，为什么要去加害他们呢？”郭宪厚待韩遂。
215年，韩遂集结几万羌胡军兵攻打阎行，阎行战败退走，不久后韩遂病故，享年七十多岁。
韩遂死后，他的部将田乐和阳逵砍下韩遂的首级，和西平、金城众将麴演、蒋石等人，把其首级献给曹操。成公英无奈投降曹操，被任命为军师，封为列侯。
再说说另一路的马超。212年正月，马超在潼关大败后不久，再次率领羌胡首领起兵凉州，陇上陇西、南安、汉阳、永阳各郡县纷纷响应，张鲁也派大将杨昂前来帮助马超，共集结军兵一万多人，在凉州治所冀城围攻凉州刺史韦康。
这年五月，曹操命人抓捕在邺城的马超族人，其中包括马腾和他的两个儿子马休、马铁等人，把其三族全部斩杀。
冀城守军从正月坚守到八月，救兵始终不到。韦康派阎温秘密出城，向夏侯渊求救。阎温乘夜间潜水出城。第二天，马超发现了阎温的踪迹，派人追击拦截他。马超的骑兵在显亲界内追上阎温，把他捉住去见马超。
马超解开阎温的绑绳，对他说道：“现在胜败已经分明，您为了孤城前去搬请救兵，却被我捉到这儿，怎么能再施展大义呢？如果听我的话，告诉城里，东方不会有救兵前来的，这是转祸为福的计策。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杀掉。”
阎温假装答应下来，马超便用车载着他来到冀城城下。阎温对着城内大声喊道：“大军不出三天就会来到，大家要努力呀！”城内的人都为他哭泣，祈祷他长命百岁。马超恼怒地喝问他：“你不要命了吗？”阎温并不回答。
当时马超久攻不下，所以慢慢引诱阎温，盼望他回心转意。就又对他说：“城里的朋友，有想跟我同心合力的吗？”阎温仍然不予理睬，马超严厉责怪他。
阎温说道：“侍君之道只有一死，你却要让长者说出不义的话，我难道是苟且偷生的人吗？”马超只好命人杀掉阎温。
阎温死后，韦康和汉阳郡太守大惊失色，只好决定投降马超。杨阜哭着劝阻，韦康不听，与太守派人向马超请降，开城门迎接马超。马超占据冀城后，指使杨昂处死了韦康和太守。
夏侯渊领兵前来，行进到距离冀城二百多里时，马超率兵前去迎击，击败夏侯渊的援军。随后，汧氐人也响应马超，夏侯渊只得撤军返回长安，两年时间不再西进。马超以冀城作为根据地，割据陇上，自称为征西将军，兼领并州牧，都督凉州军事。
韦康的旧部杨阜，和同僚十多人都成为了马超部下，他们暗中联络为韦康报仇，但一时找不到合适机会。杨阜的妻子去世，杨阜请假返回西城，途中经过历城，劝说自己的亲戚姜叙起兵讨伐马超，姜叙的母亲也劝姜叙这样去做。于是，姜叙、杨阜和同郡人姜隐、赵昂、尹奉、姚琼、孔信，武都人李俊、王灵，安定人梁宽，南安人赵衢、庞恭，都联合起来对抗马超。
213年，马超屯驻在汉阳，再次联合羌胡人割据西北，成为曹操的大患。氐王杨千万叛变响应马超，屯驻在兴国。同年冬天，曹操给夏侯渊下达西征命令。
夏侯渊还未出动，韦康的旧部已经决定讨伐马超。当时众人商议，让姜叙先起兵，马超听说后肯定亲自出击，梁宽再从后面关闭城门。约定以后，姜叙进兵卤城，尹奉、赵昂屯驻祁山。
214年正月初一，马超侍妾董氏的弟弟董种来向马超恭贺新年。马超捶胸吐血说道：“我家中一百口多人，全都被杀害，现在我们两个还有什么好互相庆祝的呢？”
这年春季，姜叙和杨阜在卤城起兵。身在冀城的赵衢劝说马超出城迎击，之后与梁宽关闭城门，杀掉马超的妻子家小。马超失掉冀城，又攻不下卤城，进退两难，转而袭击历城。当时传闻马超已经逃奔到汉中，历城守军以为是姜叙的军兵返回，因此并无防备。马超进入历城后，杀掉姜叙的母亲、兄弟，放火烧城而走，前往汉中投奔张鲁。杨阜在和马超作战时，身上五处受伤，他的宗族兄弟七人全都战死。
马超投奔张鲁后，很受张鲁喜欢，封马超为都讲祭酒，还打算把女儿嫁给马超。有人劝说道：“这人这样不爱惜亲人，怎么能爱惜别人呢？”张鲁随后反悔。
马超向张鲁借兵反攻凉州，在祁山围困住赵昂夫妇。姜叙急忙向夏侯渊求救，夏侯渊派张郃率领五千名步骑，穿过陈仓狭道救援祁山，自己在后督运粮草。马超围攻祁山三十多天未能攻克，张郃的军兵已经到达渭水之上。马超率领几千名羌氐胡人迎击张郃。两军还未交战，马超便率军退走，丢下军事器械，撤回了汉中。
张鲁的部下杨昂等人害怕马超的才能，想要加害他，马超扔掉军兵逃入氐人中。这时，刘备率兵入川，派李恢结好马超，马超写信给刘备，请求归附。
到了这年夏天，刘备听说马超要来投奔，高兴地说道：“益州可以拿下了！”于是派人去迎接马超，偷偷把自己的一支军队拨付给马超，让马超率兵合围成都。马超率领兵马直到成都，屯兵在城北。城中人都因为马超的威名而惊恐，不到十天时间，刘璋开城投降。刘备平定西川后，封马超为平西将军，命令他都督临沮。
黄河歌者曰：曹操平定关中与以后的剿灭马超及韩遂的战争胜利，恢复了东汉朝廷对这些广大地区的统治，并且重新建立起与西域的联系，为随后的大统一奠定了坚实基础。也正因为这几年的战争，后来在与蜀汉争夺中占据了先行之利，使诸葛亮的多次北伐无功而返。因为《三国演义》作者罗贯中先生持有鲜明的“扬刘抑曹”立场，为美化描白马腾及马超父子，甚至不惜违背史实，编造出马腾先被曹操杀害，然后马超替父报仇的故事，其情节很禁不起分析推敲。
黄其军
作于2024年5月29日（古历甲辰年四月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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