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那熟悉的梆子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声音越来越越清晰越响亮。听到这梆梆梆的熟悉的声音,似乎有一股悠悠的麻油香味沁入了我的鼻孔,口腔里的津液不由自主地涌出,令我食欲大开, 有一种非常想吃的欲望。
二三十年前的老家农村,走乡串村的卖油郞,骑着一辆飞鸽牌或永久牌大杠自行车,后架上驮着一个白蜡条编织的双斗筐子,一斗放麻油桶,一斗放装芝麻的蛇皮袋和枰具等。前面的车把上,则绑着一个犹如戏团里的木梆子,木梆子由于常年麻油的浸润,褐紫褐紫的,油光发亮。卖油郞也象油梆子一样,身上的蓝灰衣服油渍渍的,好象刚从油坊里钻出来的一样,一股的油腻味。
看不到卖油郞,老远的就闻到了麻油的香味。正在吃饭的婶子大娘们,就会很快从家里拿出空得一滴油都倒不出的油瓶子,再拿一斤半斤芝麻来换油。母亲也会拿出早已空空的油瓶子,挖一斤半斤的芝麻来换香油。
看着卖油郞拿出一个长柄的小油缸从油桶进舀出一缸油,再缓缓地倒入插着漏斗的油瓶,我的肚子已很不争气地咕咕地叫了,今天吃饭无论如何再多长点香油,香油实在太香了,太好吃了。
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爱吃香油,但是母亲在调菜或做汤时,总是很小气,不是用瓶子倒油,而是用一根筷子伸进瓶子里沾点油,然后将筷子上的油滴进菜里或面条锅里。少少的几滴油,立刻使菜汤变得香气四溢,激活了味蕾,调动了口舌,一顿饭全家人吃得津津有味。
全家人吃的香油全靠地里种的几捆芝麻来换,是母亲亲自种亲自收而得来的。自然吃香油,一年也吃不了几瓶,一次有芝麻换香油也只是半瓶或小半瓶,吃一两个月再换。其间也许还有一段没有香油吃的真空日子。
当然现在的生活比三十年前好得太多了,吃香油沾筷子的时代早已进入了历史。那个时代,生活虽然没有现在富足,但童年时代的生活却是无忧无虑,丝毫没有感觉到生活的艰辛和痛苦。只有现在想起来,才感觉到那时代的生活确实是艰辛的,贫穷的。才能理解当年的母亲为什么那么的小气。
小孩子的世界,大人不是不懂,而是不得已而已。而大人们的世界,小孩子是真的不懂,也是大人不得已而为之。
多少年没有听过香油梆子的敲打声了,也许在某些地方还存在着这种古老的销售方式,但这种声音会越来越少,直到消失,走入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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