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敲了很久的门。
临时通知放假,我也没有手机可通知爸妈,干脆就这么坐着公交,颠簸了一小时,大包小包赶回家,却被这道门所阻挡。我靠着墙,百无聊赖的坐下,没等一会儿便已不耐烦。思来想去,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又提着东西跑到楼下。
抬头,万家灯火通明,点缀在楼上,与我家那沉寂的黑对比鲜明。我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发现空气竟已那样凉。路灯前段时间坏了几个,物业没来得及修,又给此夜平添凄凉。不远处的小卖铺还未关门,像一座灯塔,闪着温暖的光。
那位老板人到中年,独自经营着那间小卖部,偶尔也有别人来看店。他的日子大概并不宽裕,我不常光顾他生意,只记得每次去,都是一样破旧的土蓝色工装。冬天,也许会加件黑棉服,耳朵上包了暗红色耳暖,边缘有米黄的绒毛。老板的块头不大,未高过我,肤色算得上黝黑,脸上有沟沟壑壑,是生活磨砺出的沧桑,像从《父亲》那幅油画里走出来的。
小卖铺也很简陋,地板砖没铺,是最简单朴素的灰色水泥地,白炽灯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挂在天花板,风从大门涌入,它随风一起微微颤抖。货架不多,摆的也不满,很多东西价钱都没标上,全靠老板一张嘴招呼。店里堪堪摆下一个冰柜,另外一个呆在外面,搭上层防雨布。说这家店杂乱,不算过分。
我拖着行李,慢慢踱过去。老板套了件蓝色大褂,用来防灰。他刚吃完饭,乘面条的碗还在小桌上,没有收走。电视机在放中央一套的电视剧,那是老款式的电视,由于地方拥挤,摆的很高,屏幕不大,偶尔还有雪花点,但老板津津有味。我心不在焉的选了几件零食,准备趁结账提出借用手机,这样不太尴尬。
我不太喜欢麻烦别人,低着头,别别扭扭开口借道。没想到,老板十分爽快,掏出自己的红色老年机给我。老板的手也粗糙,指甲很短,指头带点烟熏的痕迹。我拨出妈妈的电话,彩铃放完却也无人接听。我无奈的还给老板,打算提着东西离开。
“你妈没回来啊?那你就在这里等呗,还能看看电视。”
老板把自己刚坐的小沙发让出来,搬过小板凳,坐在一旁。
“算了…我还是在门口等吧,估计她们很快就回来了…
“哎呀!没事!坐吧,咱俩还能聊聊天。”
憨厚的笑脸让人难以拒绝,盛情难却,我坐在老板刚才的位置上,一起看那个讲拆迁的电视剧。老板可能怕我没看过,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话为我介绍剧情,内容倒也有趣。小半集很快就放完,我刚买的零食也被吃光,广告时间到了。我蛮不好意思的起身,在狭窄的小店里转了一圈,又买了不少东西。广告还在播,气氛中总有一丝不自在。
“高三的啊?学习挺好吧?”
我笑笑,继续回答他的问题。一来一往,竟也慢慢熟络起来,谈话也自然多了,不似进店时陌生。老板说到开心的时候,并不爱大笑,只是摸着下巴,嘿嘿笑个几声。电话铃响了,妈妈终于又打回来,电话里,她告诉我,她已经快到家了,一会儿过来接我。再回首这家小店,似乎没那么破旧,没那么杂乱,没那么拥挤了。而老板,也是那样的平易近人,那样的热情善良。
电视剧还未放完,我却已要说再见。
每个人都只能陪你一段路,在这个晚上,他为我提供一处避风的港湾,让我得以避开室外的冷空气,久违的感受到人与人之间,最初的温暖与信任,一切都是那样难得可贵,恰到好处。两个陌生的人,在一个不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