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是2001年的暑假,时间从七月到八月约一个月的时间。奇谭:奇谈,翻译成通俗语就是胡说八道。
期末考试对于宋南极他们这帮学生来说有一个转变,那就是除了试卷之外还多了一个东西——答题卡,所以他们必须额外准备一只2B铅笔。
据说答题卡的出现大大减轻了某些阅卷老师的工作量,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大大增加了学生的工作量。而宋南极就是初次体验的受害者之一。
“当时做的是英语,我这一溜涂啊涂啊,涂到最后突然发现了一个让我很想把卡撕了的问题。啥问题呢?答题卡上还剩五个空,而我还剩四道题。”
“我来个去啊,我这一溜擦啊。当时我就蒙圈了,我刺儿,我这幸亏是往上找了七八个就找到了,要是从开头就开始错,那最后我不得哭死啊。这还只是期末考试,要真赶上高考,后头的科目也就直接免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让宋南极纠结多久,因为暑假马上就来了,那也意味着另外一种更逍遥的日子在向他招手了。
饱餐两顿之后,宋南极暑假第二天就去找曾经的小伙伴宋云峰和宋春海了,因为他得知俩人中考考的都不理想,貌似只能上个县上的二流高中。
不过宋南极看到他们俩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貌似多虑了。
“他们俩到小学东边的玉米地里拔草去了,刚走,你走快点应该能追的上他们。”
宋南极跟着宋云峰母亲三妮的指示,一路往北走到自己很久没有来过的小学的时候,就看到这俩人了,确切的说是看到了一群七八个男孩子,和俩人。
学校还是原来的学校,只是前边红墙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大白字稍微有些斑驳。校大门口东边堆了好几跺村民的麦秸,看起来就像一座座小城堡。而此刻宋春海和宋云峰把自己的锄头和粪筐都丢在一边,正领着一帮孩子在麦秸垛中穿梭嬉戏,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现在玩的这种游戏是宋南极小学时候玩的一种,叫“电报”。电报要一群人玩才有意思,挨个石头剪刀布,最后谁输了谁就要守着一块放在地上一个圈里的砖头,这块砖头也就是所谓的电报。
游戏开始之后,其他人要趁着守电报的人把砖头扔出去之后去捡回来的空当,赶紧找地方藏好。砖头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太近了别人还没藏好,太远了自己受累。
躲藏的人要负责将电报给踢出那个圈外,而守电报的人则要确保电报被人踢出圈外之前,发现这个人并对其念出咒语:XX电报。XX就是对方的名字,名字叫错了则咒语无效,叫对了则对方被淘汰。
规则很简单,宋南极他们小时候完了无数次,跑得满头大汗依旧乐此不疲。
没有急着招呼两个小伙伴,宋南极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仿佛又回到了小学那段时光。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如从前一般,几个人轮流着守电报,绝大数时候都是守方赢,一是因为人数并不多,只有五六个人,而是因为大家同村相互熟悉,名字一喊就出来,根本没啥难度。偶尔赢得几次还是宋春海和宋云峰仗着自己身高体长跑得快,在被喊出名字的一瞬间将电报踢出圈的。
不过突然一次,这个游戏有了变化,一处微妙的变化。
这次守电报的是个刚刚剃了光头,反射着太阳光,浓眉小眼,汗水在脸上脖子上冲出一道道沟壑,穿着大灰裤衩和小黄背心,约莫八九岁的一个男孩儿。
当他小跑过去把电报刚刚放进圈内,欲要四下巡视敌情的时候,突然——
他懵逼了。
小小的眼球里边映出来的是一团人,对,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群人,而是一团人,搂抱在一起就像疯狂抢食的蚂蚁军团。
“XX电报,XX电报,XX电报……”饶是他反应相当不慢,在成功对对方三个人施咒之后,电报也同时被狠狠提出了圈外。
Game Over!
现场所有人都笑了,哈哈大笑,只有一个人没有。
“不行,这局不算,你们这也忒耍赖了。”光头花脸男孩儿眼圈都红了,“你们,你们这一群人一起冲出来,谁数的清楚啊,不行不行,根本就没有你们这么玩的。这局不算昂,而且以后也不能这么玩,要不我就不跟你们玩了。”
“哎呀,就是,你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要我我也不想跟你们玩了。那个,”宋云峰忍着笑说,“这回咱们不这么玩了昂,往后都不准这么玩了。男子汉大豆腐你也别啼哭,咱们重新开始。”
宋春海摸了摸光头的头,面色认真的说:“这回你好好守着,俺们再也不耍诈了,谁骗你谁是小狗。”
光头小孩儿擦干腮边悄然滑落的眼泪,用信任的目光看着宋春海,真挚的点了点头,然后把砖头扔了很远,跟着就去捡了。
宋春海则拉着宋云峰迅速绕到了一垛麦秸后边,朝宋南极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七拐八拐,从一条小路直接钻到了一块玉米地里。
“春海,你小子干啥呢?你们不是还在玩那个电报呢吗?”宋南极停下脚步低声问。
宋春海从玉米地探出头,瞄了一眼正在机灵认真的守护着电报的小孩儿,不怀好意的说:“没事没事,让他们先玩着。咱们得先去地里干点活了,要不然回头家里一看这一上午啥事都没干,一棵草都没拔了,还不得火冒三丈啊,哈哈。”
“那那个小孩儿呢?”宋南极问。
宋云峰这个时候也笑了,“春海啊春海,你真不是个东西。南极,你信不信,咱们就算是再等一个钟头再回来,那小子还在那儿等着咱俩去踢电报呢。”
“我刺儿,你俩也忒损了吧。”宋南极拍了拍俩人的脑袋,然后笑了,“不过我喜欢,哈哈。”
三个人说完就扬长而去了。
事实证明,宋云峰说的是对的,这个恪尽职守的小孩儿足足守着那个圈等了俩小时,一直等其他小朋友都走光了,自己的父母满村找他吃午饭了才明白自己又被耍了。
已经老大不小的宋春海回去应该没有再挨揍,可这个光头小孩儿对他肯定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因为自此以后大街上见了这个魔王都是绕着走的。
穿过一大片玉米地,三个人在路边一条高高长长的水渠边上慢悠悠走着。
“南极,你这回是歇大星期还是放假了?”宋云峰单肩背着粪筐问。
“放暑假了,一个月。”宋南极突然停了下来,“长虫,一条小长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