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一座城·昆山

毕业了,大包小包提上火车,来不及伤感,坐在硬座上,或踌躇,或迷茫,或泪眼婆娑,三三两两,挥手离开。

沿着铁轨,从霸气喧哗的武汉一路向东。

河道和垂柳越来越多。高楼越来越密。江南自古繁华。

2006年到2010年,青涩,憧憬,轻狂,最后沉默离开。

一千多个日子,关于这个小城细细碎碎的记忆。


小城


曾经幻想江南的小城,是小桥流水,纸伞石板路,和淳朴的人家。然而实际体面的石桥并不多了,郊区散乱的剩了一些,密密的青草从小桥的石缝里钻出来。河道上挤挤挨挨的都是不明的垃圾和水草。

郊区遍布着庞大的烟囱和厂房。许多国际闻名的企业制造厂安静霸气的占据着一大片空地。年轻的脸换了一批又一拼,在清晨和傍晚间穿梭,周而复始。

路边随处可见两层楼高的夹竹桃,规规矩矩的修了枝条,夏天一片粉一片白的花海。路边有素雅的木棉花,细长的花枝摇摇摆摆,默默的开了谢了。也常常看到一片艳色的紫薇,张扬的开着,枝条被压的颤颤巍巍。

清晨起来,塞上耳机,投一枚硬币,乘5路公交就可以从惬意的从城东游荡到城西。石桥,钢筋桥,铁桥,城市的道路在水道之间穿梭而过。

耳边陆陆续续钻进一些稀碎软糯方言。车上多是朝气蓬勃的少女,穿着艳丽花衣,卷着头发,大个的耳坠灵活的跳跃。盛满青春的笑颜,甜美如四月天的花朵。

这个城市的平日是很寂寞的~店员倚在柜台前发短信,或者仔细端详指甲的颜色。店面一律窗明几净。柔和或声嘶力竭的音乐此起彼伏,来往的人习惯了跟着哼哼,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周末的中午,市中心的各条街道开始沸腾。上世纪六十年代老照片上,正阳桥只是一个小小码头,平房,石桥,河边还有妇人洗衣的五六道石阶。物换星移,如今已变成市区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人流汹涌。

夜幕下的人民路更加热闹。零下四度,灯火辉煌,挂满小礼物的圣诞树随处可见。好友挤在一起,打打闹闹。惊喜的情侣,抱着在转圈。顶着孩子护着老人,全家一起逛街。一群醉汉肆无忌惮的在店面之间穿行,指指点点骂骂咧咧。浑身挂着毛绒玩具的小贩在巷口张望,不停的跺脚。拿着发票一角警惕贩卖的秃头男人。穿着大衣晃悠的警卫。怒气冲冲的公交司机。露天的长椅上有提着大件行李的人,神色茫然。

怀念深冬时候的千灯。人少,云很厚,水中有塔影,干静的石板路可以印出来游客的影子。走的时候恋恋不舍,总是想起那道曲折的临水长廊,长长的纠缠在灰色水面上。想象旧时会是大户人家的一个小院落?或是热热闹闹的女子纸伞舫?

五一去了一次周庄,在人挤人人挨人的小路中喘不过气来,被推着攮着移动着。纸扇,布艺,素描,手工鞋袜......各种画的描的绘的古镇精致古朴,余韵绵长,梦里一般美好,只能买来送给他人当作纪念了。


森林公园中的树林中有许多落叶,一路走一路哗哗的响,脚下弥漫着久违的泥土气息。临湖的土地上,青草茂密很适合席地而坐。芦苇稀稀拉拉,风吹过,太阳的影子细碎着跳跃。

人多的时候可以开摩托艇打水战,淋湿了坐在旁边的大圆石头上晒干。对面岸上有热闹的鸭群,肥肥的鸭子摇头晃脑的在岸上散步觅食,习惯了游人的骚扰,面对镜头依旧得意的拍着翅膀大叫。

经历过两场离别,历历在目。

其一,与好友们约去看电影。影院对面的老板娘胖胖的,很专注的做爆米花。又酥又脆又甜,没有加香精。搭配着一点也不搭的鸭脖子一起卖,鸭脖子生意却非常好。是非常原汁原味的武汉口味,又辣又麻,非常过瘾。

一楼仍有少年吆喝着,三五成群,捏着啤酒,叼着烟,热气腾腾的打台球。

二楼是影院,的地板踩上去嘎吱作响,很担心落脚之后会碎掉一块。就是放盗版的录像厅,二三十个木头座椅,宽大,罩着脏兮兮的暗红色罩子,坐上去硬邦邦并不舒服。已经忘记了内容,只记得屏幕总是晃来晃去,闪闪烁烁。价格无比亲民,似乎是每人五元两场,当下热门电影随便点。

看完走啊走,到了市民文化中心之后,看到绿色的塑料草皮开始疯狂。大叫,大声唱歌,使劲跑啊跑,最后谁也不说话了,一动不动摊在草皮上,任由蚊子肆虐。

那一次的离别,是最最浓重的舍不得。化不开的离别散在深蓝色夜空,眼睁睁看着黎明到来,天空变得清亮。

一年多之后重聚。城北某家土菜馆讲啊讲,吃啊吃,然后一直到老板收拾完所有的餐桌,来到包厢门口与我们大眼瞪小眼。

继续走。没有目的的晃荡到一家咖啡馆,点了大壶柠檬水大盘沙拉,哗啦啦热热闹闹继续吃。

相比上一次的小别离,大家镇定许多。说着笑着,约好过些时日就重聚。不肯承认这次离别可能就是再也没有机会相见。店里的灯和音乐被炮制的昏暗暧昧,那些说不出道不明的话就这样被淹没在丝丝缕缕的光线里,谁也不肯开口。

凌晨三点,分别在街口。说好了都快奔三的人啦,不熬夜。连锁酒店的热水用完了,冷水澡,一肚子柠檬水,半肚子凉水果沙拉,闭着眼睛,沁爽的一夜无眠。


以前住的小区旁边,有个嘈杂的菜市场。菜市场旁边的空地租给很多做生意的人。常常会去中间的那一家小夫妻的摊前吃干煸豆角。放很多辣椒和姜,有家乡的味道。

久了熟起来,也会淡淡寒暄几句,又瘦了,好久不见,最近很忙?面对长发酒窝爱笑细心的女老板,心情莫名的好起来。

男人负责煎炸,爆炒,锅子甩的飞快。一晚上热气腾腾,汗水像小溪一样,客人越多,眉梢越是欢喜。女老板适时端上配菜,作料,空盘,两人配合无间。

刚毕业的时候趁着年轻,我们总是忙着学习,忙着加班,忙着所谓的积极向上。偶尔能约在一起逛夜市吃大排档,觉得已经是难得的小幸运。多嫉妒那种日日时刻相伴的亲密,就算生活是如此的烟熏火燎。

想起同班男生叫嚣,失业了像钟跃民卖煎饼,也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喜欢,会哭着喊着抱大腿说不要离开我。那些和着啤酒的豪言壮语,曾经熟悉的年轻的脸孔,如今却天南海北,各奔东西。

某年十一,攒足了年假,凑够半个月假期,归心似箭的狂奔回老家。鄂西北的山区,干燥清冽。绵延的山遮住了远处的风景,但却是摇篮一般踏实安稳。

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亲朋好友,胖了瘦了,生病了住院出院,结婚了离婚了生了小孩。有些面容明明触手可及,一开口却觉得离得很远很远,那些激动的声音在耳边飘飘荡荡,就像深海鱼吐出来额泡泡一样,无法触及。

离家前两天,楼下两人合抱的老桂花树开花了,继而下了一场秋雨,淅淅沥沥带来些冷空气。雨丝夹着小黄花散落在地上,香气随着风,一阵浓,一阵淡,惹人怜惜。

深夜,大巴上躺着,想起父母的叮嘱,还有地上和雨一起落下的满地小黄花。自认不是伤感的人,却心中隐隐疼起来。

从污浊的大巴里钻出来,伸完懒腰,发现这个城市笼着在更浓烈更甜腻的桂花香里。莫名的释然了。

那时城区很小,私家车从东到西,由北至南,不过20分钟。城市不宽容,也不苛刻。只要勤奋,或是坚持,总有一片一瓦一个安身的地方。

多是早八晚五的上班族,骑着电瓶车安然度日。早上妈妈早起带孩子上学,下班一人买菜做饭,一人接孩子辅助功课。周末可以一日出游或者一日小聚,次日领着孩子上补习班。

然而年轻躁动的我们,轻视甚至鄙视这种悠然的日子。如果继续待着,看一眼前辈的生活,过几年,就能活生生复制在自己身上,就连那上班的坐姿,也会一模一样。

二十几岁,都是不甘心的。思考,恐慌,忐忑。一些人想办法逃离,一些人默默留在这里。

毗邻的魔都上海,总是张牙舞爪的诱惑着不安定的我们。

灯红酒绿,不夜城。每时每刻都是热闹的,大城市啊,总有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故事。

下定决心离开。总觉得不过是二十分钟高铁的距离,还有四通八达的地铁和大巴,如果想念,可以随时回来。

然而有些东西,离开了就是永远离开了。在魔都,这个永远嫌每天二十四小时太短的超大城市里,短短两三月,这个小城的日子就像黑白电影一样, 很快变成了我们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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