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心上人倾尽家财,却被他灌药,送到了新科状元床上。
我紧紧拉着被角颤栗,一丝不挂,如待宰羔羊。
状元郎站在屏风后,用指尖描画我的倒影。
他微微颤抖的模样,似乎隐忍着汹涌的爱意。
我与殷掌柜曾有一面之缘,不知掌柜可还记得?”
屏风上画的是青绿山水,褚徐行立在一侧,我只能看到他微微的轮廓。
我能裹紧被褥缩在床沿,警觉盯着屏风那头的他,“若是此前对大人多有冒犯,全是民妇的错,还望大人不要怪罪,可以放我……放我回家。”
屏风后的身影微动,说出口的,却是:“别怕。”
接着,他的声音清凌凌的,像是在叙述一段寻常往事。
白日里我只问了顾少卿一个问题,他便把你送了过来。如此行径,你还觉得他是你的良人吗?”
他口中的顾少卿,就是把我迷晕送来的,我的心上人,顾璋。
为了他仕途畅通,我变卖家财,甚至卖了我苦心经营的客栈。
而他却因我的商妇身份,将我们的亲事暂缓,转头另娶他人。
现在又因为新科状元的一句话,把我拱手相送。
畜生。
我咬着牙,“你问了他什么?”
你的名字。”
什么?”
我听见褚徐行虚浮的笑意:“我问了他,你的闺名。”
我还未反应过来时,褚徐行便走了。
而后便是丫鬟们静默而入,为我梳洗,再将我恭敬送出府,全程噤声未发一言。
一年后的雨水,我被顾璋的正夫人毒死,扔进枯井之中。
而褚徐行,早已离开京城上任他处。
这是我与他今生唯一的一次相遇。
我重生这日,是雨水。
手中算盘扣得愈发急促,我知道,再过一刻钟,顾璋就会遭到山贼掳劫,奄奄一息地晕倒在客栈后院。
而我为了赶在下雨前去收晒在后院的册子,意外将他救下。
我本万念俱灰,却得见姑娘素衣清透,擎伞而来,那一刻的摄魂夺魄至今未敢忘。”
等顾璋伤好后,他会一身月白长衫立在小院杏花下,在春日微风中,与我认认真真一揖,认认真真倾诉思慕之意。
杏花簌簌,不及他弯眉。
可我已不再会措手不及,脸颊通红了。
小二!你去把后院的门关严实了,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爬进来,顺道把晒着的册子都收了。”
得嘞。”
这一世,没有必要再相遇了。
我身子仍不住颤抖着,想要撑伞到客栈门口走走。
失魂落魄间,却意外在门口与一人撞在一起。
我合上雨伞,撞上散乱发髻中,清亮又倔强的一双眼睛。
怎么会是他——
褚徐行!
这位掌柜,我是待考举子,风雨忽至,我只有这一身妥帖衣衫,可否借贵地避雨?我可题字相还。”
今世今生,攻防瞬间逆转,我是俯视褚徐行的那个。
窘迫的青衫书生昂首低眉,任我打量。
原来他生得这般好看。
我眼眉一弯,笑了。
行人躲雨匆匆,见我未发一言,褚徐行作揖要离开。
我喊住他:“不用题字,麻烦。你端端正正,漂漂亮亮地写下我的名字就好。”
我提着衣裙走到褚徐行身边:“殷宓。记好了,我叫殷宓。”
潇潇春雨幕,褚徐行霍然抬眸,我望见了他眼底稍纵即逝的惊艳。
我为褚徐行安排了一间厢房,并让他替我收拾院中的古籍,以抵房租。
这本是我与顾璋相处的情景。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清晨,他指着书中我别扭的题字处,温声道:“殷姑娘,这里有个小错漏。”
月白发带在晨熹微风中摇曳,我忽的希望顾璋可以长长久久地陪在我身边,此念头落地便生生不息。
这一世,我只想逃,越远越好,和那人面兽心之辈死生不复相见。
小二回来,满脸疑惑:
掌柜的,我把书收好正要去关门时,见林府的马车驾过去了,再一看后院的门槛,好大的一滩血!”
前世被投入井中的画面突然闯进脑海——
整个京城,只有一家姓林的贵人。
前世将我毒死的大夫人,林沅。
顾璋曾许我八抬大轿进门,却怕我商贾贱籍损他仕途,便与我商量暂缓婚事。
可只半年的功夫,他就风风光光地娶了礼部侍郎之女林沅。
我与她有三分相似,城中曾有我是林侍郎私生女的传言。即便我有意平息,却难敌众口,加之此事为客栈招揽了不少生意,我便渐渐不再理会。
是以她进门时,我却有种,报应来了的感觉。
娶妻那日我悄悄去了正院,只看见寂寥月色下,喜袍红的扎眼的顾璋落寞地坐在院中石凳上,一壶又一壶,报复性地灌自己酒。
他身后,自己掀了盖头的新娘,静静站在窗边,一语不发地望着顾璋。
末了,她抬眸望看见了暗处的我。
狼狈又戏剧,争锋又审视。
但原来,如果这日我救顾璋的动作慢了些,他就会遇上林府外出的马车。
或许本该就是他们在一起。
姑娘。”
一声轻唤将我从回忆中剥离,褚徐行见我眼泪要落不落的样子,眉头微蹙,
可是雨水潲进了眼睛?”
我怅然的情态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回身让小二将他带去厢房。
上楼前,他回身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交给我,“我身无长物,只此一件可抵。这是父亲遗物,来日我若高中,定携厚礼前来当回。”
他目光凝在我身上,“姑娘家闺名价值连城,以后不要拿去做交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