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的许久了,眼角蒙灰那么长。
我的盛夏在倒数,等察觉到了,夏蝉也只剩下东边窗外那一只了。空气里回旋着隔壁阿妈煮粥的清香,但是混合着久远的岁月感,她时常疑惑今日的早粥是配盐豆还是雪里红。
不敢将窗完全打开,把手伸出去。犹豫,左脚冷气,右脚是温热。可还是要走不是么。
绿豆和淡黄色的小米下锅,出着腾腾热气,那口小锅翻滚着,大口大口呼吸,吐着什么秘密。我今日要去菜场的。
是白裙子,还是素色衬衫?披发或者马尾?你看,人有选择的时候,常常犹豫不决,这世界,没几个人配得上堂堂的自由了。
也许靠近村社的大石头旁,会坐着一个的老人,那扫地的妇人呢?是改叫阿婶还是阿婆?还是笑吧,那便不会出错。脑海里一部这块土地的方志,我会说,我是某某的女儿。
母亲清早穿着姜黄色的裙子,在路边等车,我看我的衣角在风里摇晃,黑白格子像迷宫,她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做工。我们沉默着,她离我几步远我踩着诡异的石子路,又走回了门前道场。我向路的左边望。
你瞧,那人又在清早黄酒下肚了,他多快乐,这酒虫挠喉的瘾,一辈子怕是戒不掉了。不喝到众叛亲离,神志不清哪会罢休。
人有不如意,这一口咽下,带着半沉不昏的脑袋劈柴砍树,一刀一刀,都是把时间切断,然后泛红的脸和生锈的锄头一前一后,闻着犬吠,仰头睡去才算完。
裤兜里的钢镚儿叮当作响。他一生自由身,一亩地,一把锄,没有姑娘。或者,得到又失去过吗?完好又失散了?真是无尽地消磨。
穿过狭窄的石桥,乱坟堆砌的树林,他的家在西边,太阳还正盛呢,他的一天就结束了。
那有什么一日三餐,他的日子,全都在热风的喉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