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年前
达力拿冲过冒火的战场,脚下的石壳木发出头骨碎裂的声响。他的精兵紧跟在后,这是一支精挑细选的部队,不分贵贱。他们不是亲卫队,达力拿根本无需保护。他们只是他认为有实力的人,不会让他蒙羞。
许久没有刮过飓风了,暑热之下,一簇簇苔藓已被晒干,烧着以后还点燃了石壳木。火灵在火堆间舞动,达力拿也像个灵体那般疾步穿过烟雾,指望软甲和厚靴护体。
迫于达力拿军在北面的压制,敌军已退至前方的城镇。达力拿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刻,这样他就能让精兵成为侧翼部队。
可他没想到的是,敌军为了阻挡南面的进攻,不惜在平原上放火,烧了自己的庄稼。这火势好下诅咒之地了。尽管有人被烟气和酷热所淹没,多数士兵还是不离不弃。他们将猛击敌军,将其逼到本军的主力部队跟前。
这叫锤砧战术——精锐部队为锤、主力部队为砧,是他最爱用的那类战术,不让敌人逃走。
达力拿冲破烟气,发现成排的矛兵正在镇子的南端匆匆列队。形如红色饰带的期灵从地里钻出,聚集在四周。镇上的矮城墙几年前就因冲突倒塌了,士兵只能靠废墟设防。然而东边巍峨的山崖形成了天然的防风屏障,镇子渐渐扩张繁荣,规模堪比城市。
身披坚固胸甲的达力拿头戴没有面罩的头盔,脚踏镶铁的战靴,张口就朝敌兵大喊,只用普通的长剑击打盾牌。他的精锐之师咆哮着从烟与火中现身,震天的战吼充斥着嗜血杀意,前方矛兵的斗志开始动摇。
一些人扔下武器,拔腿就跑。达力拿豪迈地笑了笑。他不需要碎瑛武器也能震慑敌兵。
他击中了一名矛兵,犹如巨石滚过小树丛,杀得鲜血四溅。战斗尽兴与否,讲究的是气势。不要停下、不要思考,勇往直前,叫敌人相信自己必死无疑。这样的话,当他们被送上火葬堆时,他们也会少一些挣扎。
矛兵见状拼命掷矛,与其说是为了杀他,倒不如说是为了赶走这个疯子。不少人只追着他打,敌阵便瓦解了。
两根矛飞来,达力拿笑着用盾一拨,再用剑破开一名敌兵的肚腹。那人挣扎着丢下矛,一旁的同伴望而却步,达力拿一声咆哮,趁机消灭了他们,手里的剑还沾着他们战友的鲜血。
敌人溃不成军,达力拿的精锐部队横扫战场,大屠杀开始了。达力拿奋勇向前,接连撕开敌人的行列,势头不减。来到后方后,他大口喘息,抹去脸上沾着灰的汗水。一名少年矛兵哭爹喊娘地在附近的石地上摸爬,留下道道血迹,周围满是惧灵和形如肌腱的橙色痛灵。达力拿摇摇头,路过时把剑捅进了少年的后背。
临死的士兵常会呼唤父母,这不分年龄,达力拿达力拿也见过垂垂老叟像这孩子那般叫唤。他心想:不比我年轻多少,大概十七岁吧。达力拿岁数也不大,但他从没觉得自己年轻过。
眼看精锐部队切断了敌军的阵线,他轻跳几下,晃了晃血迹斑斑的剑,倍感振奋,却还是提不起劲。那份劲哪儿去了?
拜托……
几名身穿红白两色制服的敌方军官率领一支规模更大的部队沿着街道小跑而来,忽然就停下了。他们发现矛兵队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估计有些惊慌。
达力拿冲上去,精兵队明察战况,立即有五十人相随。这样足够了,镇上巷路拥挤,无需增援,其他部下仍要歼灭那支倒霉的矛兵队。
达力拿盯上了一名骑手。那人穿着旨在效仿碎瑛甲的板甲,但甲片仅由普通的钢铁打造,毫无瑛甲的美感和威力。不过,看这架势,他俨然是最高统帅,但愿实力也能超群。
骑手的亲卫队猝然攻上,达力拿心潮涌动,饥渴无比。
挑战!他需要挑战!
达力拿与打头阵的亲兵交锋,身手敏捷、剑法蛮横。实战不像决斗,不用徘徊试探,不然只会吃刀子。达力拿挥剑一砍,被敌人的盾挡下后,又连连进攻,动作又快又狠,就像鼓手敲打出的猛烈节拍:砰!砰!砰!砰!
敌兵用盾护头,局面已在达力拿的掌控之下。达力拿举盾往前一顶,将那人逼退。那人一个踉跄,给了达力拿一个机会。
敌兵还没来得及叫娘,就在达力拿跟前倒地。
达力拿让精兵去对付其他人,通向敌方光眼种的道路畅通了。然而他到底是谁?轩亲王北上打仗去了,难不成是别的光眼种要人?在那些没完没了的作战会议上,迦维拉尔不是提到过轩亲王的儿子吗?
反正此人还挺气派,骑着白牝马,透过头盔的观察缝纵观战场,披风猎猎飘扬。他把剑举到面前指向达力拿,表示同意交战。
蠢货。
达力拿举盾一指,期望不止一位突击兵与他协同作战。叶宁见状上前,从背上解下短弓,往光眼种坐骑的胸口射了一箭,马儿痛得前蹄腾空,骑手惊叫一声。
叶宁抱怨道:“光明贵人,我实在不喜欢射马,就像把一千颗布罗姆扔到了风操的海里。”
达力拿说:“干完这仗给你买两匹不就得了。”光眼种在这时摔下马,唉唉呻吟。达力拿一边躲闪飞奔的马蹄,一边寻找落马的敌人。那人刚巧站了起来,正中他下怀。
两人挥剑开战,拼命向对方劈扫。人活着就要有气势,选择一个方向,毫不动摇,管他是人是风。达力拿接连冲光眼种疾砍,逼对方后退,还把盾撞过去。眼看这回就要拿下,但他一时紧张,只听“啪”的一声,盾牌的一根绑带断了。
敌人一下子反应过来,使劲用盾磨蹭达力拿的胳膊,弄断了另一根绑带。
盾牌落地,达力拿举步维艰,还想挥剑格挡,却只砍到了空气。光眼种趁乱冲来,用盾砸向达力拿。
达力拿闪身躲避,头侧却被反手重击,变形的金属头盔扎破头皮,鲜血渗出。他一阵踉跄,视线失焦,眼前天旋地转。
他要杀过来了。
达力拿咆哮着,猛地挥剑撩出,击中光眼种的武器,把它彻底扫了出去。
光眼种则伸出覆有甲片的拳头,埋进达力拿的面门,砸断了他的鼻子。
达力拿跪倒在地,剑脱了手。短暂激烈的较量过后,敌人沉沉喘息,嘴里不时蹦出脏字,伸手摸索腰带上的匕首。
达力拿情绪激荡,胸中烈火般的情感冲刷着他,让他清醒过来。他的精锐部队与敌方亲卫队的交战声逐渐远去,不再铿锵有力,人声也化为迷离的低鸣。
达力拿咧开嘴,呲牙而笑,眼前又变清晰了。光眼种也取回匕首,刚一抬头便吃了一惊,慌忙后退了几步,似乎吓坏了。
达力拿怒吼一声,啐了口血,纵身扑向敌人。对方挥出一剑,手法显得很拙劣,达力拿躬身躲闪,扭肩撞向敌人,胸中开始轰鸣,那是战意的脉动,也是杀戮和死亡的节奏。
激越感涌来。
他把对方撞翻,伸手摸剑。戴姆却在此时高喊他的名字,抛来了一柄一侧是尖刺、一侧是宽而薄的斧刃的长柄战斧,达力拿挥手接住,转身用斧头钩住敌人的脚踝,用力一拽。
光眼种随即倒地,发出钢铁敲击的锵锵声。可惜没等达力拿再攻,对方的亲兵就来搅局了。有两人摆脱了达力拿的部下,上前保护长官。
达力拿把斧头砸进一人的侧体,旋即拔出,再扭身,看准正要起身的光眼种,冲他头上重重一击,逼他跪倒在地,再回过身,刚好用长柄挡下另一个护卫的剑。
达力拿双手握住战斧,把护卫的剑挑至半空,再上前直面对方,感受到了那人的喘息。
他把鼻血吐到护卫眼里,抬脚踹向那人的腹部,然后转身面对准备开溜的光眼种,怒吼一声,浑身激越,一手舞动战斧,用尖头扎进光眼种的侧体,再是一扯,又一次将对手撂倒。
光眼种翻过身,迎面就是达力拿。达力拿使上双手,将战斧的尖头径直捅进敌人的胸甲,没入皮肉,送出一阵畅快的吱嘎声,然后他把血迹斑斑的武器拔了出来。
这一击似乎预示着什么,光眼种的亲兵总算在达力拿的精锐部队面前溃散败逃。达力拿大笑着目送他们,傲灵在周围显形,犹如一颗颗金色光珠。他的部下纷纷解开短弓,冲后面十好几个逃跑的敌兵放箭。该死的,以少胜多的感觉真好。
战败的光眼种在一旁低低呻吟,隔着头盔问:“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
“不知道。”达力拿把战斧丢还给戴姆。
“你……你居然不知道?”将死之人问。
“做选择的人是我兄长。”达力拿说,“我只依照他的指示行动。”他指了指那个奄奄一息的披甲士兵,戴姆立即把剑刺入那人的腋窝,完成了任务。那人打得相当不错,长痛不如短痛。
另一位士兵走过来,交还达力拿的剑。剑刃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缺口,剑身好像也弯了。“光明贵人,您应该刺进肉里,不要碰硬的。”戴姆说。
“我会记住的。”达力拿把剑扔到一边,一名部下马上从死人堆里挑了一把新的。
“光明贵人,您……还好吧?”戴姆问。
“再好不过。”由于鼻塞,达力拿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变了,痛得宛如被打入了诅咒之地。受了他的吸引,一小群痛灵从地里冒出,仿佛一只只布满肌腱的小手。
他的部下在四周列阵,他领兵上街,不一会儿就发现,敌方的大部队还在前方苦战,备受达力拿军的侵扰。他叫停一旁的部下,考虑其他选择。
精兵队长萨卡回身问:“长官,有什么命令?”
达力拿点了点一排住房:“袭击那几幢楼,让他们看着我们搜捕他们的家眷,瞧瞧他们的实力如何。”
“士兵会想抢东西。”萨卡说。
“这种破屋子有什么好抢?难道要抢泡涨的猪皮和用旧的石壳木碗?”达力拿摘下头盔,抹去脸上的血迹,“真要抢,也是后话。抓人质才要紧,这座风操的镇子里总该有平民,把他们找出来。”
萨卡点点头,立刻高声传令。达力拿伸手去取水。他要和撒迪亚斯会合,接着——
黑光一闪,达力拿的肩膀挨了一下。还没看清,他便失衡跌倒,侧体火烧火燎般疼痛,仿佛被人重重地抡了一拳。
他眨眨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右肩露出一支风操的箭,箭杆又长又粗,直穿锁子甲,正好扎在胸甲和胳膊之间。
“光明贵人!”萨卡一屈膝,舍身护着达力拿,“克勒克!光明贵人,您——”
“该下诅咒之地的,谁放的箭?”达力拿喝问。
“在那上边。”一名士兵指向那座俯瞰城镇的山崖。
“离这儿要过三百码了,”达力拿把萨卡推开,站起身,“不可能——”
另一支箭在一步开外落下,他瞅准后便往旁边一闪,看着箭矢砸向石地,然后张口大喊:“快备马!风杀的马呢!”
三两士兵小跑而至,已经小心地牵着全部十一匹马穿过了火场。一见自己的黑骗马遥夜,达力拿就握住缰绳,翻身上马,同时还得避开另一支箭。他中箭的胳膊钻心地疼,可他此刻的感受更为紧迫,催他前进、催他专心。
他拍马往回跑,十名得力部下紧随其后。肯定有上坡的路……那边!山道纵然蜿蜒,却很平缓,他都不介意让遥夜上去。
只怕还没登顶,猎物就飞走了。等他终于冲上山头,一支箭却扎进了他的左胸,直穿肩膀附近的胸甲,害他差点落马。
诅咒之地的!他极力坐稳,一手紧握缰绳,俯下身,目视前方,看着还在远处的弓箭手站上石丘,接二连三地张弓搭箭。风操的,动作可真快!
达力拿左右掉转马头,激越感在胸中轰鸣回涌,驱走了痛苦,让他全神贯注。
前方的弓箭手终于慌张起来,从原地一跃而起,准备逃跑。
片刻后,遥夜载着达力拿跃过石丘。弓箭手目测二十多岁,衣着褴褛,臂膀浑圆,仿佛能擎起一头红甲蟹。达力拿是可以逮住那人,但他反而策马飞奔,在经过弓箭手时往他背上踹了一脚。
达力拿勒马而停,胳膊一阵刺痛。他泪汪汪地咬牙忍耐,又拨转马头,直面弓箭手。那人正躺在散落一地的黑箭之中,动也不动。
达力拿草草下马,两边肩膀上各插着一支箭,他的部下这时才赶上来。他按住弓箭手,扶那人起立,注意到那人脸上的蓝色文身。弓箭手一吸气,直直地望过来。达力拿料想自己的样子会很骇人,被火熏得浑身是灰,划破的头皮渗出鲜血,和鼻血一道糊满了脸庞,身上留着不止一支箭,而是两支。
“你一直等到我摘下头盔。”达力拿厉声道,“你是刺客,先前埋伏着就是为了杀我。”
弓箭手眉间一皱,随即点点头。
“佩服!”达力拿放开那人,“再来一发可好?萨卡,刚才那一箭,射程有多远?是过了三百码?我没看错吧?”
“将近四百码,”萨卡牵着马走到一边,“但他处在高位,形势对他有利。”
“仍旧佩服。”达力拿走到崖边,回望迷茫的弓箭手,“怎么?还不快把弓捡起来!”
“弓……”弓箭手说。
“你聋了吗?”达力拿叱咤道,“快捡!”
十名精兵骑在马上,面容冷峻、气势逼人,弓箭手打量着他们,明智地决定服从。他拾起一支箭,再拾起那把弓,后者由一种光滑的黑色木材制成,达力拿不认识。
“正好射穿了风操的盔甲。”达力拿轻声抱怨,摸了摸扎进左胸的那支箭。这里伤得不算太重,箭矢只刺穿了钢铁,没有埋得更深,但冲着右肩的那支箭却贯穿锁子甲,他出的血都顺着胳膊流下来了。
他摇摇头,抬起左手护着眼睛,检视战场。军队正在他右手边交战,他的精锐部队主要负责侧翼的压进,后卫部队则找到了一些平民,正在押他们上街。
“拣一具尸体,”达力拿指向一片发生过遭遇战的空地,“想法子往上面射一箭。”
弓箭手润润嘴唇,困惑的神情依然不改。终于,他从腰带上解下一架望远镜,观察起了那片区域。“那辆翻倒的车子附近,有个穿蓝衣的人,就他吧。”
达力拿眯起眼看了看,随后首肯。不远处,萨卡在下马后就拔剑出鞘,置于肩头,公然向弓箭手示威。弓箭手拉满弓,射出一支黑羽箭。箭矢不偏不倚地飞出,正中选定的尸体。
一只敬灵在达力拿身边涌现,恍如一道蓝色烟圈。“飓风之父!射程这么远,想想也做不到。萨卡,要是在以前,我敢把半个公国赌上。”他转身问弓箭手,“刺客,你叫什么?”
那人扬起下巴,却没有回答。
“也罢。不管怎样,欢迎加入我的精兵队。”达力拿说,“快给他备一匹马。”
“什么?”弓箭手说,“我想杀你!”
“话是没错。不过有胆从远处偷袭,说明你别具慧眼。我当然要善加利用这样的人才。”
“我们可是敌人!”
达力拿朝山下的镇子点点头,被围的敌军总算投降了。“现在不是喽,看来我们是盟友了!”
弓箭手侧头啐了一口。“还不是你那暴君兄长的下奴。”
达力拿让人扶他上马。“找死是吧?我成全你。不想死就跟着我。开个价吧。”
弓箭手回答:“还我继承人叶兹莱尔大人的命。”
“是不是……”达力拿看向萨卡。
“……是不是您在下面杀死的那个人?是的,长官。”
“他胸口有破绽。”达力拿回望刺客,“算他倒霉。”
“你……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就不能俘虏他吗?”
“想得美。别的公国迟迟不肯让步,就是不承认我兄长的王位。和那些高阶光眼种玩抓人游戏,只会怂恿他们反击。如果他们明白我们是要拼命的,便会三思。”达力拿耸耸肩,“这样如何?只要你跟着我,我们就不动那个镇子。”
刺客俯视投降的军队。
达力拿说:“你到底答不答应?我保证不让你射杀你喜欢的人。”
“我……”
“太好了!”达力拿掉转马头小跑而去。
不久后,达力拿的精锐部队策马赶来,弓箭手闷闷不乐地骑在一人的马背上。激越感退去,达力拿的右胳膊又痛了起来,但还能忍受。他得找医生看看箭伤。
又到了镇上,他下令制止抢劫行为。这里反正没有什么价值,顶多是他的部下会不开心。只要进入诸公国的中心,有的他们好拿的。
遥夜载着他信步而行,经过了不少坐下喝水的士兵,那些人刚从拉锯战中抽身,正在修整。他的鼻子还痛得很,不能把鼻血吸回去,他只得逼自己忍住。鼻梁真要断了,可有的他受的。
他没有停下脚步,隐隐有种战后常见的空虚感。此时才是最糟糕的:明明还记得那股澎湃的劲儿,现在却要再度面对平凡。
他没有赶上处刑,撒迪亚斯已经取了当地轩亲王和下属官员的首级。达力拿刚骑来,一排挂在矛尖上的头颅就映入眼帘。撒迪亚斯就是爱出风头。达力拿晃晃脑袋,骑过那可怕的一景,听见新入伍的弓箭手低声骂了一句。以后要劝劝这个人,跟他强调往敌兵射箭本就受到尊重。不过,假如现在他胆敢跟达力拿或撒迪亚斯作对,后果就不同了,萨卡应该已经在搜捕他的家人了。
“达力拿?”有人喊道。
达力拿勒马而停,转头查看是谁在说话。托洛尔·撒迪亚斯挤过一群军官,身上华丽的金黄碎瑛甲已被洗净。这个面色红润的小伙子比一年前老成得多,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瘦瘦高高的少年了。
“达力拿,这些是箭吗?飓风之父啊,好一个荆棘丛!你的脸怎么了?”
“挨了一拳。”达力拿答道,冲挂在矛尖上的首级点头,“干得漂亮。”
“王储跟丢了。”撒迪亚斯说,“他会造反的。”
达力拿说:“我都把他打成那样了,能造反算他厉害。”
撒迪亚斯大松一口气:“噢,达力拿,没有你,我们会怎么样?”
“会输。谁给我拿点喝的,再叫两个医生。还有,撒迪亚斯,我答应别人不动这座镇子,不抢东西、不收奴隶。”
撒迪亚斯追问:“什么?你答应谁了?”
达力拿指了指背后的弓箭手。
撒迪亚斯呻吟着说:“又来?”
“他是个神箭手,还忠心耿耿。”达力拿斜眼一瞥,发现撒迪亚斯军的士兵集结了一些哭哭啼啼的女人,供撒迪亚斯挑选。
撒迪亚斯感慨:“我还很期待一夜春宵呢。”
“我还很期待用鼻子呼吸呢。我们会活下去的,总比今天跟我们打的小子们要好。”
“行,行。”撒迪亚斯叹了口气,“就一座镇子,还是可以放手的,我们又不是铁石心肠。”他又望向达力拿,“朋友,真得给你弄套碎瑛武器。”
“保护我吗?”
“保护你?风操的,达力拿,这时候连山崩都未必能压死你。不,你简直是徒手干出了那些事,相比之下,我们其他人的样子也太难看了!”
达力拿耸耸肩,没等上酒和治疗,就牵马回去召集精兵,悉心命令他们把守城镇免遭洗劫。之后,他牵马走过冒烟的大地,去往自己的军营。
接下来的一天,他失去了活力。还要过好几周或好几个月,他才会迎来下一场战斗。